下午方晟找來寧樹路,談及尼姑庵和清真飯店拆遷問題,寧樹路皺眉說清真飯店還好說,反正建橋期間飯店肯定沒多少生意,就近重新安置只要價錢合適再加點停業損失補償,應該不會引起爭議。尼姑庵比較麻煩,它有個名字叫三井庵,顧名思義庵里有三口古井,據說是乾隆年間留下的,十多年前省文物局專家來做過鑒定,一度打算列入文物保護單位,后因硬件條件不達村沒通過申請。庵院整體搬遷在技術上是可行的,但井沒法搬,肯定要鏟平后蓋上厚厚的柏油。
井沒了,還能叫三井庵這就是尼姑們堅決不肯搬遷、揚言要與三口古井共存亡的原因。
“噢,還有這層原因”方晟聽了也覺得棘手。
寧樹路道“四年前費書記暗底下做了不少工作,包括請市宗教局和佛教協會的前輩出面安撫,無奈幾個尼姑鐵了心要保住三井庵的牌子,說傳了幾百年的東西不能毀在自己手里,費書記也是沒辦法才放棄重建方案。”
說到這里他暗想以費書記在江業的人脈和根基都束手無策,你總該知難而退吧
不料方晟心里想的是,如果費約放棄的事被我做成了,不更能體現我的能力嗎
通過一整天與幾個領導打交道,方晟發現江業干部的派系色彩不太明顯,即不象黃海特別是以陳冒俊為首的本地派那樣涇渭分明,凡是對方陣營的對也是錯,自家陣營的錯也是對,每次開會總是為了反對而反對。相比之下江業這邊要理性些,至少表面上能做到對事不對人,當然也不排除方晟畢竟是一縣之長,又有黃海的輝煌戰功,第一次常委會就擺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大家對他多少有些畏懼。
傍晚方晟獨自開車回梧湘,途經富民大橋時特意拐了個彎來到三井庵,庵里冷冷清清,幾個尼姑都出去布施去了,只留個又聾又老的尼姑看門。長滿青苔的院子里,靠北墻有三口古井一字排開,蹲在井邊,井里波光遴遴,隱約有涼氣撲面。
井臺為青石所砌,井壁則是清朝年間特有的又細又長的糯米青磚,加之常年濕潤,摸在手里滑膩溫軟,如同久經把玩的古玉。
歲月遺留的歷史滄桑啊,說它是文物并不過分。
“喂,你在干啥”身后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方晟一驚,差點栽進井里,趕緊雙手撐住井臺回頭,卻是位身著青衣長衫的小尼姑,眉清目秀,臉色蒼白,秀目圓睜一眨不眨看著他。
他雙掌合什道“阿彌托佛,師太嚇死我了,下次能不能聲音輕一點”
小尼姑臉一紅,雙掌合什作了個揖“不好意思,我看你朝井口探下身子,以為你想自尋短見呢”
“生即死,死即生,生生死死何足掛兮師太這么說著相了。”
小尼姑“卟哧”笑出聲來,轉而又恢復平靜,道“請問你到本庵何事這里只接待女賓,男士莫入。”
“阿彌托佛,佛祖云眾生平等,師太又著相了。”方晟笑道。
“我我法號慧月,別叫師太行不行”
“慧月,”方晟瞅了她兩眼,道,“你是剛出家么怎么不象很正宗的樣子。”
“先回答我的問題”
“好,我是慕名欣賞三口古井。”
“欣賞完了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方晟不覺好笑“豈不聞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慧月一本正經道“這是尼姑庵,施主想出家的話出了門向右走兩公里,那邊小山丘底下有個和尚廟,不過現在門檻有點高,只收本科以上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