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和村民們下田噴灑農藥,頭頂烈日炎炎卻得長袖長褲,帽子口罩外加眼鏡,一是防止被農藥濺到,二是田里蚊蟲太多,兩個來回下來全身濕透,出的汗比悶桑拿還多,中午吃什么一人兩饅頭,榨菜都奢侈,一般是夾點咸菜就著白開水,”方晟繪聲繪色道,“饅頭哪象這個都是現蒸全是前一天晚上蒸的冷饅頭,可味道再差也得吃,不然怎么應付下午的勞作每個人負責一塊田,工作量全是硬碰硬,想偷懶都沒轍啊。”
“您是村官啊,主要協助村部工作,可以不做那些農活的。”又有工作人員說。
“不懂農活哪能叫大學生村官正因為有那段經歷,后來當鎮長、縣長、書記,凡涉及到農村、農業的問題,我聽回報三分鐘之內就辯得出基層干部哪些話是編的,哪些事真正落到實處,所以鄉鎮干部開會就怕我中途問話,一問就冒汗。”方晟笑道。
聽方晟這么一說,工作人員們把幾盆菜分得干干凈凈,然后繼續奔赴最后一站。
回程途中,姜姝打破沉默問“方常委,在你和村民一起噴灑農藥,還有做其它農活時,有沒有想過未來我的意思是,倘若沒有后來的際遇,也許這輩子就在農村,你會后悔自己的選擇嗎”
“人非圣賢嗬,”方晟感嘆道,“坦率說從瀟南理工大學畢業后剛到方塘村,的確被落后貧窮嚇到了,那種心理落差和絕望之后始終沒放棄回省城的努力,參加各種考試不過我的原則是不管做什么必須認真,大學生村官如此,后來分配到三灘鎮經發辦也是如此,有充分儲備才有機遇。”
徐璃接著姜姝的話題問道“萬一考不上公務員,年復一年仍陷在方塘村呢”
方晟聳聳肩“這個假設是道難題,我從未想過失敗。組織上對大學生村官有政策傾斜,離開黃海的時候,跟我同一批的大學生村官都有妥善安排,最差也在鎮正府工作,付出總有回報。”
“但象你這樣混到副廳的恐怕屈指可數,”徐璃道,“據我所知沒有第二個。”
“這是選拔機制問題,一個平臺,比如說你徐部長是中組部后備干部,屬于高平臺,落地起碼副科級;但在縣城,這是百分之九十五基層干部仕途的天花板,因為辦事員到副股、正股再到副科,中途沒有波折也得六七年,這可是人生當中精力最充沛、最有干勁的時段啊”
姜姝不認同他的觀點“我并非幫徐部長說話,平臺是從高考瞬間決定的,清華、京都兩所大學云集天之驕子,接受國內最好的教育,中組部從中選拔人才無可厚非,愛妮婭就是典型例子,她不需要有基層工作經驗,華爾街實習經歷足夠為履歷加分,說明最優秀的領導未必要從鎮一級做起。”
“是啊,人家里根是演員出身,照樣當美國總統。”安如玉也幫著說話。
方晟苦笑“我一直認為瀟南理工大學是雙江最好的院校,被你們打擊得一點自信都沒有了。”
整個行程在三個女人齊心協力討伐下圓滿結束。
傍晚方晟回省城途中突然接到蘇兆榮的電話,意識到必定有重要事項,遂將車子拐入前面不遠的服務區。
“我的事基本定當,回京都某個區任人大主任,很滿意的結果,白家也出了力,”蘇兆榮開誠布公道,“打電話給你是想提醒一句,吳郁明已聽到風聲,春節期間在京都四處活動呢。”
方晟想了想道“他在市長位置已有四年多,也該動動了,縱觀雙江各個市正廳級干部,無論年齡還是履歷,他呼聲最高。”
“提拔干部從來不存在順理成章,尤其正廳這個級別,整個雙江坐二十年冷板凳的都有,誰在乎資歷你可得想清楚了,這一步不僅對吳郁明至關重要”
方晟明白他的意思。眼下自己是副廳級常委,吳郁明是正廳級市長,只相差一個臺階,若吳郁明主政清樹,兩人差距就擴大為兩個臺階,對方晟來說將是難以逾越的空間。
“清樹那邊有沒有推薦人選”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