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慎陡然聊起即使在京都都諱莫如深的高層政治,方晟深知他是真心信任自己,有意剖析當前和今后政壇走向,當下凝神傾聽。
“撇開具體分歧不提,五位常委大致有三種傾向,一是以傅總書記和家父為代表的統籌兼顧派,也就是國外所稱的京都派,即長期在京都工作,專注于宏觀經濟研究,具有較強的大局觀和全國一盤棋意識;二是桑總理和陳常委為首的外向經濟派,即沿海派,兩人都在沿海發達省份深耕幾十年,具有強烈的開放意識和全球一體化思想;三是駱常委代表的保守派,”說到這里燕慎苦笑道,“按常理京都派和沿海派應該經濟理念相近,而將保守派排斥在外。其實不然,因為京都派與沿海派所持的發展方向有本質區別,在二票對二票相持不下的情況下,駱常委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一票”
“噢,竟有這種事”方晟驚呼道,“那個老家伙反倒成為香餑餑”
“是啊,香餑餑,”燕慎無奈搖頭續道,“現在你該明白陳皎為何在已經決定幫你翻案,還臨時玩了這一手。陳常委內心是矛盾而彷徨的,邁出這一步等于失掉駱常委今后的支持。”
方晟不安道“為我這個小人物而大動干戈,至于嗎”
“江業新城在陳常委眼里連小棋子都算不上,官至那種地位哪會在意一城一池得失他通過陳皎結識你,繼而支持江業新城翻案,固然有惺惺相惜、伯樂賞識千里馬的因素,更重要原因是向你背后的傳統家族勢力示好”
一語驚醒夢中人,方晟這才悟出陳常委此舉隱含的政治算計
“眾所周知上次換屆傳統勢力被瓦解得七零八落,即使位居政治局的幾位跟陳常委也不是一個量級,何必”方晟仍有不解。
燕慎聲音更低“本屆領導班子任期已經過半,兩年后即將換屆,從年齡來看,傅總書記、家父和駱常委都超過離休紅線,退下來情理之中,現任班子只剩桑總理和陳常委。不出意料,桑總理將成為新一屆領導人,陳常委呢那可就兩說了,按先來后到原則固然排名第二,可沒說排第二就是總理啊,也能續任他目前的人大委員長職務,對不對”
“他跟桑總理同屬沿海派,按說沒問題啊”
“老弟還不了解京都上層政治格局,新班子的組成通常要在一定范圍內征求意見,是反復協商、博弈的結果,就算眾望所歸的桑總理接班僅僅是大概率而已,有哪條規定說只能由他接班在最終方案達成前,一切皆有可能。”
方晟終于聽明白了“所以陳常委必須未雨綢繆,盡可能團結各方勢力,傳統家族實力雄厚,是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關鍵在于,身為沿海派代表,陳常委的治國方略與保守派格格不入,即便再有意拉攏,保守派也不可能支持,相反要千方百計狙擊他接掌國務院”燕慎湊到方晟耳邊悄聲道,“據可靠消息,保守派打算推吳曦當總理吳曦目前是政治局委員、副總理,晉升總理也合情合理,對不對”
“啊”方晟失聲道,“對于家而言可是最壞的消息”
燕慎詭譎一笑“這樣陳常委和于家不就有了攜手合作的基礎嗎政治聯盟總是基于共同利益之上的,從來沒有單方面付出。江業新城就算陳常委的禮物吧,接下來怎么做跟你無關了。”
方晟心領神會。于云復身居京都中樞,政治敏銳非同尋常,怎么銜接、怎么謀劃,怎么權衡自有分寸,輪不到自己這樣的局外人多管閑事。
“另外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軍方從來都是政治局里不容忽視的力量,軍方擁有的三票投給誰,很大程度會扭轉整個局面,而于家鐵定擁有白家那一票,還有一票屬于樊家勢力的肯定投給宋家,剩下那張票呢角逐最后關頭每票必爭啊。”
方晟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老臉一紅,以喝茶掩飾窘態。
燕慎佯裝沒看見,道“之所以說這番話,是想提醒你感激之情是必須的,但不必太過認真,江業新城是置于大格局下的小算計,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