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云林是經秘密審訊后押送到隴山的,在西北所有農場中,新紅農場規模最大、條件最艱苦,服刑人員都是重罪,刑期很少低于十年。十多年牢坐下來,在那種惡劣環境下真是不死也得折騰掉大半條命吶。”
方晟不禁動容“所以懇請宋部長無論如何出手相助”
“方部長知道他干的什么壞事”宋仁槿壓低聲音說,“刻意制造機會接近高層領導,探聽最高層領導機密,在九個月內先后向國外傳遞情況五次,造成不可估量的國家安全風險和隱性損失”
“象諸云林這樣出身平民,又不在官場任職,沒有機會接觸到最高層領導吧以我為例,廳級干部、于家女婿,至今還沒跟常委級領導握過手,探聽機密,哪有那么容易”方晟質疑道。
“他采取的迂回戰術”
諸云林通過老鄉關系結識了冀北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單剛家的小保姆,繼而以談戀愛為幌子經常出入單家。他的專長是微電子,經常帶些歐美最新電子產品作為小禮品相贈,單家包括單剛在內都很喜歡,偶爾留他一起吃飯,海闊天空地聊天,不知不覺間打聽到很多核心機密。
方晟再度質疑“冀北固然靠近京都,不過政法委書記能掌握多少核心機密頂多泄露內參文件、內部紅頭文件,不至于上升到國家安全高度吧”
宋仁槿聲音更低,一臉鄭重道“這就是我請方部長專程跑過來的原因單剛曾是駱常委的秘書”
方晟驚愕地張大嘴,久久都合不上,瞬間明白了兩層道理。
一是諸云林案并非自己想得那么簡單,而是涉及竊取最高層領導機密的重罪。一般人思維里機密是指正府秘而不宣、涉及重大軍事、經濟利益的情報,其實二次大戰后間諜的含義更加廣泛,觸及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方方面面角落。站在單剛角度,身為省委常委不可能把內參等機密泄露給小保姆的男朋友,這點組織紀律性和原則肯定有的。但諸云林會在聊天時故意把話題引到駱常委身上,繼而誘導單剛透露駱常委生活習慣、個人愛好甚至家庭隱私、親戚朋友等信息,不要小看這些零星的、碎片式的信息,結合大數據建立行為模型、心理模型等模型后,可分析出一個人在處理事務、判斷問題時的傾向幸好駱常委主管范圍不涉及國防、外交、經濟等重要領域,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二是宋仁槿其實真的不在意自己與樊紅雨是否有私情,是否為臻臻的親生父親。他在意的是家族利益他在猶豫宋家長遠方向的選擇
京都傳統家族勢力大致分為三派于家、吳家、宋家。其中于家實力最強,加之方晟從中牽線搭橋又與軍方大佬白家隱隱結盟,一時間聲勢無匹;宋家實力最弱,但聰明地利用聯姻機會與軍方另一派大佬樊家結盟,隱有抗衡之意;吳家則與原本不在競爭圈里的詹家聯手,須無軍方支持也頗具實力。至于邱家,隨著邱老爺子去世家族四分五裂,早早在圈子銷聲匿跡。
幾派之間雖互有爭斗,彼此牽制,總體還能保持相對平衡的態勢,但隨著沿海派借助經濟騰飛時機迅猛崛起,原來的權力游戲規則發生變化,傳統家族勢力遭到整體打壓,如果還以老思維、老習慣私底下相互拆臺,恐怕最終淪得一敗涂地的局面。
不過跟誰合作、怎么合作,是非常需要政治智慧的大問題。邱老爺子去世后邱家沒了主心骨,不得不攀附于吳家,結果所有勢力被改編姓了吳,這就給家族之間合作敲響警鐘前提必須確保自身利益不受侵犯,否則免談。
有邱家前車之鑒,以及之前幾次不太愉快的合作,從開始起宋家就不打算跟吳家合作,而將目光投到于老爺子身上。不打不相識,上次綠袖夜總會事件于、白、宋三家險些火拼,事后三位老首長喝了頓和解茶,席間聊得還算融洽。另一層原因是目前宋家在雙江只有樊紅雨,對方晟、吳郁明都不構成威脅
“請宋部長鼎力相助,方某一定銘記在心。”方晟道。
宋仁槿雙手捧著茶杯,兩眼直視桌邊盆景,仿佛喃喃自語“要冒得罪駱常委的風險,到底值不值”
其實諸云林的案子跟駱常委半毛錢關系都沒有。雖然諸云林目標是駱常委,但沒有直接接觸,而是透過單剛間接打聽。案發后國安部門是否敢向駱常委報告都難說,單剛也僅僅以“交友不慎”等理由內部處分,并未向社會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