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地方正府家底子厚、儲備充足,抗得住改制這種風浪;晉西跟東北類似,最好的時候把積蓄都上交國家,等到危機來臨時卻無人支持。”
關于沿海與東北的爭論由來已久。東北人持的觀點就是宋仁槿所說的“貢獻論”,沿海卻認為他們思想保守落后,沒跟上新一輪經濟騰飛。方晟并不想在今天這個場合深入探討,淡淡一笑沒接碴。
宋仁槿也覺得該切入正題了,剛才那番話本來就是暖場的,并沒指望討論出什么結果。
“今兒個請方部長移駕晉西,主要想面談些事。方部長聲名顯赫,始終是京都圈子熱門話題,我等早想攀識卻一直無緣,直到紅雨委托我辦諸云林一事”
方晟趕緊道“我想解釋一下。此事說來話長,根源是諸云林的前女友葉韻協助白翎抓捕一批東歐殺手,行動前擔心不能生還,提出這樁要求事實上她確實身受重傷,至今還躺在重癥室。由于隴山那邊沒有任何人脈,我便四下委托朋友打聽,后來朋友提醒幾年前鐵涯、海波身陷轉基因丑聞事件,于秋荻夫婦專程到清亭央求的紅雨。雖然當初在黃海與紅雨多有得罪,但時過境遷,接到我的電話后她還是爽快地答應下來”
這段話是他在飛機上反復推敲的,屬于場面之辭。不管宋仁槿內心深處對婚姻如何不在乎,也不管他對樊紅雨的真實感覺怎樣,但兩人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你既然找他老婆辦事,就得交待來龍去脈以示尊重。
宋仁槿沒吱聲,低頭輕輕吹掉浮在上面的茶葉,慢慢啜了兩口,做足姿態后道“葉韻可曾介紹諸云林所犯何事”
“沒細說,只含糊提到涉及國家安全。”
“諸云林是經秘密審訊后押送到隴山的,在西北所有農場中,新紅農場規模最大、條件最艱苦,服刑人員都是重罪,刑期很少低于十年。十多年牢坐下來,在那種惡劣環境下真是不死也得折騰掉大半條命吶。”
方晟不禁動容“所以懇請宋部長無論如何出手相助”
“方部長知道他干的什么壞事”宋仁槿壓低聲音說,“刻意制造機會接近高層領導,探聽最高層領導機密,在九個月內先后向國外傳遞情況五次,造成不可估量的國家安全風險和隱性損失”
“象諸云林這樣出身平民,又不在官場任職,沒有機會接觸到最高層領導吧以我為例,廳級干部、于家女婿,至今還沒跟常委級領導握過手,探聽機密,哪有那么容易”方晟質疑道。
“他采取的迂回戰術”
諸云林通過老鄉關系結識了冀北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單剛家的小保姆,繼而以談戀愛為幌子經常出入單家。他的專長是微電子,經常帶些歐美最新電子產品作為小禮品相贈,單家包括單剛在內都很喜歡,偶爾留他一起吃飯,海闊天空地聊天,不知不覺間打聽到很多核心機密。
方晟再度質疑“冀北固然靠近京都,不過政法委書記能掌握多少核心機密頂多泄露內參文件、內部紅頭文件,不至于上升到國家安全高度吧”
宋仁槿聲音更低,一臉鄭重道“這就是我請方部長專程跑過來的原因單剛曾是駱常委的秘書”
方晟驚愕地張大嘴,久久都合不上,瞬間明白了兩層道理。
一是諸云林案并非自己想得那么簡單,而是涉及竊取最高層領導機密的重罪。一般人思維里機密是指正府秘而不宣、涉及重大軍事、經濟利益的情報,其實二次大戰后間諜的含義更加廣泛,觸及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方方面面角落。站在單剛角度,身為省委常委不可能把內參等機密泄露給小保姆的男朋友,這點組織紀律性和原則肯定有的。但諸云林會在聊天時故意把話題引到駱常委身上,繼而誘導單剛透露駱常委生活習慣、個人愛好甚至家庭隱私、親戚朋友等信息,不要小看這些零星的、碎片式的信息,結合大數據建立行為模型、心理模型等模型后,可分析出一個人在處理事務、判斷問題時的傾向幸好駱常委主管范圍不涉及國防、外交、經濟等重要領域,否則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