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班后方晟來到許玉賢辦公室,鄭重其事提交厚達五十頁的材料,然后將昨天對姜姝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情況這么嚴重”許玉賢不禁動容,翻了翻材料隨便看了幾段,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照你的分析不止現任領導班子有問題,而是前后幾任都有問題,整個根子爛掉了”
“是的。”方晟簡潔地應道。
“如果深挖到底將拔出蘿卜帶出泥,揪出一大批貪官”
“是的。”
“估計有多少”
“保守估計,連同離休、退二線的處級以上大概五六十個”
許玉賢倒吸一口涼氣,怔怔看著那疊厚厚材料,仿佛看著燃起引線的火藥桶,良久才說“跟姜姝溝通過嗎,她什么態度”
聽了這話,方晟就猜到許玉賢內心真實想法。
榆洛縣現任領導班子是許玉賢上任后砍的第一刀,事實證明并沒有取得預期效果;去年市里聯合調查組調查榆洛縣領導內耗嚴重,主導者也是許玉賢。意味著許玉賢主政銀山期間,沒能徹查出榆洛驚人的官商勾結、瘋狂攫取金礦收入的黑幕,反而被方晟這根攪屎棍捅破真相。
要追究責任,許玉賢是第一責任人。
許玉賢下意識反應不是勃然大怒,要求追查到底,轉而問姜姝態度,這是拉擋箭牌的心理,他知道姜姝剛剛上任不久,凡事以穩為主,不會輕易卷入涉及面廣、轟動性強的大案當中。
方晟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輕輕嘆了口氣。
許玉賢的分析得到證實,心中稍定,緩緩道“你準備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市委書記不想查,紀委書記不愿查,八竿子打不著邊的組織部長干著急有何用
方晟試圖做最后一絲努力“所有撈錢者都得到應有的懲罰,才能從根本上剎住貪腐之風,扭轉榆洛持續多年的消極局面。”
“當年你在黃海調查陳建冬、劉桂文等官二代,繼而牽連出陳冒俊等縣領導,使得本地派幾乎全軍覆沒,轟動雙江政壇,按說是樁好事,可造成的后果呢”許玉賢道,“原本市委已內定韓子學任常委、組織部長,受陳冒俊窩案牽連調整為常務副市長;原本內定你直接任黃海縣長,見你鋒芒太露,先任命為常務副縣長;然后京都一口氣空降了三位干部,又讓強勢的曾衛華到黃海主政你說,如今的榆洛是不是很類似當初的黃海”
方晟愣住,沒料到當初還有這么一段秘密,隔了半晌道“當時我和陳建冬已形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僵局,連職業狙擊手都用上了,不把那股勢力徹底打垮,早晚有一天我會栽到他們手里。”
“當時沒選擇,現在呢”
“我”
許玉賢繼而道“從梧湘到銀山,咱倆歷經了風風雨雨,我呢已無雄心壯志,只想平平安安在市委書記位置上多混幾年;你呢前景遠大,更進一步海闊天空。雖然目標不同,但出發點都一樣,那就是任期內不能出妖蛾子,又不能太引人注目,順順當當達到目的是最理想的。”
“在榆洛調研的時候我倒沒想到這些,只為那些觸目驚心的貪腐行為而震驚,每年幾個億金礦收入,沒有切切實實用于改善民計民生,加強縣城基礎設施建設,反而打著各式各樣的幌子巧取豪奪中飽私囊,這樣的人渣根本不配坐在領導干部位置上”方晟激動地說。
“貪官如韭菜一茬接一茬,你抓得過來嗎”許玉賢平靜地問,“肅清榆洛縣官場,其它縣區又好到哪兒去聽說陳景榮已開始敲落戶企業竹杠了,你敢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