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僵了僵,到底不想在外人面前顯得小肚雞腸,只得沉沉應一聲。
好在顧攸之只有半日空閑,又在椿萱院逗留了半個時辰后,便不得不離開了,讓元穆安心中放松了許多。
午后,孩子們歇覺起來,秋蕪帶著他們念了兩句詩,給他們說了兩個自己小時候聽母親說過的黔州一帶的奇聞逸事,聽得孩子們如癡如醉。
元穆安哪兒也沒去,只是留在椿萱院,看著秋蕪與七娘相處,與孩子們相處。
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感覺。
他一次也沒注意過她在別人面前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后來,也只從竹韻的口中聽到了一些,今日總算親眼看到了。
她仍舊是溫柔的,卻與在他面前時的溫柔不同。
對宋七娘說話時,她是活潑的,帶著與姐妹分享小心思的促狹;教孩子們念詩時,她是認真的,被澄澈的光芒籠罩著;給孩子們講奇聞逸事時,她又是生動的,仿佛一下子變小了好幾歲,和當初她手下那些十三四歲的小宮女一樣嘰嘰喳喳。
這樣的她,有一部分與竹韻描繪的那個秋姑姑漸漸融合,也有一部分與他心里那個秋蕪重疊。
傍晚回府的時候,他沒再騎馬,而是在胡大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中上了馬車。
路上,元穆安忍不住想去握秋蕪的手,可還沒碰到那露在衣袖外的蔥白指尖,她便有所察覺,像被刺到了一般,飛快地縮了回去。
“蕪兒”他喚了一聲,想凝視她的眼神,卻只能看見她有些倔強的側顏。
“府上的馬車不夠寬敞,不敢委屈郎君,郎君還是下車騎馬為好。”
元穆安嘆了口氣,說“蕪兒,你別總是這樣避著我,好不好”
秋蕪垂眼看著衣擺邊上一圈自己親手繡上去的花紋,輕聲道“你明明說過不會逼我的。才不過一日而已,就要出爾反爾了嗎”
“我”元穆安心知自己的確心急,短短一日,就覺得已過去了許久一般,一時無法反駁。
他暗忖當初蟄伏謀劃多年,一步步穩扎穩打時,也不曾有過這般心焦難熬的時候,怎么一牽扯到秋蕪,就變得這樣難以自制
是因為感情嗎
一日而已,他尚且覺得難捱,她當初在他身邊整整一年,面對從來沒真正把她放在心里的他時,又是怎樣一點點心灰意冷的呢
想到這些,元穆安不禁心頭一痛,再次感到一陣愧疚,同時又有些擔憂她會不會真的再也不念往日的情分,再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對不起,是我太急了。”
他澀然開口,像是要證明什么一般,語氣帶著幾分希冀和試探。
“可你心里還是有我的,對不對昨日,外頭都傳我為歹人所傷,失蹤了的時候,你是在替我擔心,擔心我真的出事,對不對”
秋蕪經他一問,頓時回想起自己昨日在街頭失態的模樣,不禁有些懊悔。
可既然被他看見了,也無須遮遮掩掩、矢口否認,便點頭說“是,那時,我的確是在擔心郎君真的出事。可也只是擔心而已,與我心中有沒有郎君,并無干系。郎君這樣的身份,若當真出事,于大燕實是一場大禍,身為大燕子民,我自然會感到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