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子答“是跟隨圣駕入京的涼州折沖都尉秦銜。”
“秦銜”謝太后挑眉,冷笑一聲道,“倒也是他的心腹。不過,此人出身平民,憑著他的一力提拔,才走到如今的位置,身后卻毫無根基,不足為懼。”
元燁卻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贊同。
不過,面對強勢的謝太后,他并未直接反駁,而是委婉道“母后所言極是,此人雖在沙場上得了不少軍功,但歸根究底,亦有投機取巧、運氣極佳的緣故在,的確不足為懼。不過,依兒對陛下的了解,事關自身安危,絕不會掉以輕心。”
謝太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但因元燁的態度十分恭敬,這才沒有發作,只淡淡道“你想怎么辦”
元燁想了想,道“秦銜暫代劉奉之職,便是羽林衛的統帥,屆時當履行指揮之責,若能將他牽制住,則上下指令不通,方能令咱們事半功倍。”
他說著,轉身又問那名探子“我記得,先前傳回來的消息說,秦銜有個失散多年的妹妹,此次也跟著他一道回京來了”
“是,秦娘子帶著幾名家仆,遠遠地跟在圣駕之后。秦都尉對她十分關心,每日早晚都會派人過去看望。”探子答道。
“母后,兒以為,咱們不妨就從這位秦娘子身上下手,以秦娘子來牽制秦銜。”元燁聽罷,將心中的盤算向謝太后道出。
謝太后蹙眉沉吟片刻,點頭道“你看著辦吧。各處城門可都準備好了”
元燁連忙拱手道“從今夜開始,值守的人便都已換做咱們的人,屆時,以哨箭為號,鼓樓擊鼓,各處城門便會迅速關閉,弓箭手亦已準備好,隨時埋伏在各處,定萬無一失。”
“好。”不知是不是因為最后關頭即將到來,親生兒子將被自己設下的圈套害死,她保養得宜的臉頰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動,本就有些刻薄的面相越發顯得猙獰可怖,“只要能成事”
元燁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默默低下頭,不再言語。
底下那名探子卻莫名感到脊背發涼。
司竹園驛站中,秋蕪才就著雜役們送來的熱水洗了把臉,換了身干凈的衣物,掃去一身的塵土,便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
“蕪兒,是我。”
元穆安低沉的嗓音隔著門板傳來。
秋蕪不似先前一般充滿戒備,不愿開門,而是道了聲“稍候”,便起身快步行至門邊,抽走門栓,將門打開。
“郎君怎么來了”
元穆安揚了揚手中的食盒,道“這是晚膳。”
他說著,有些忐忑地笑了笑,眼神往屋里飄一下,仿佛在告訴她,他想進屋,與她一起用膳。
秋蕪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遲疑地看一眼他手里的食盒。
他提著食盒的那只手因連日來的風沙嚴寒而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紅,關節處略微腫脹,將泛紅的皮膚撐開,干燥的紋路似乎隨時都會撕裂。
她盯著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他的這雙手。
這雙手,平日看起來白皙修長,如玉一般精美,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長在錦繡堆里的天潢貴胄的身上,合情合理。
可是,她卻知道,他那一雙手,表面看來光潔無瑕,實則手心里卻粗糙不已,甚至在虎口處、掌根處還有兩塊可怖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