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拉車的馬兒失了方向,正朝著一片山林飛奔而去,路上的亂石枯木越來越多。
車窗的簾子翻飛舞動,冷風裹著飛沙走石襲進車里,打在她的身上,疼痛不已,攀在窗框上的兩只手的手背更是被刮擦得鮮血淋漓,又冷又痛,近乎麻木。
馬車的車輪、車架更是因為不斷碰撞地上大小的石塊和枯萎的樹樁而幾近散架。
眼看小小的馬車已快支撐不住,她的雙手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
這時,后面的元穆安終于趕至近前,漸漸與馬車齊平。
他目測著兩邊的距離,試圖更接近馬車一些,好探身將馬兒勒停。
可山林就在眼前,一排排光禿禿的樹干屹立著,其中的間隙幾乎不可能由著馬車通過。而要勒住馬兒,則還需一段更長的緩沖距離。
情急之下,他當機立斷,不再試圖拉停馬兒,而是從自己的馬上輕輕一躍,直接跳到馬車的車框上。
“郎君”
秋蕪在車內看到他的舉動,顧不得想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只直到憑著本能喊他。
“別怕,我在呢,一會兒我讓你松手時,你便松手,知道了嗎”元穆安無暇回頭看她,趕緊提著腰間的長刀,用力砍著連接馬匹與馬車的繩索與木套。
他緊張得額頭直冒冷汗,一下下猛力揮動的雙手也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意。
經歷過無數場大小戰爭的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緊張急迫的時候了。
可是,他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卻鎮定無比,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秋蕪原本快跳出嗓子眼的心忽的就落了回去。
她透過翻飛的車簾看著擋在她身前奮力揮動長刀的身影,眼眶一陣泛酸。
很多年前,那個十五歲的少年郎,那個撥開夜色,如天神般降臨,一面護著她,一面揮刀趕走偷襲打劫的敵軍的少年郎,似乎一點點鮮活起來,與眼前這個身影悄然重疊。
這么多年了,她清楚地知道,他一定已經改變了許多,可是,總有什么東西,一直存在著,歷久彌新。
“好。”她緊了緊抓在窗框上新血淋漓的麻木的雙手,用一種鎮定無比的聲音說,“郎君,我不怕的。”
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那,馬車上的繩索與木套終于被徹底砍斷,馬兒掙脫背后的累贅,越發快地奔進山林。而馬車則在離第一排樹木只有兩丈的地方驟然減速。
與此同時,元穆安大喝一聲“松手”
秋蕪應聲放手,接著,整個身子便被一陣無形的強大力量往前甩,一下甩出車外,騰空而去。
毫無支撐的感覺讓人一陣恍惚,下墜的時候,更是無法控制的心悸不已。
秋蕪忍不住閉上雙眼,等待著即將席卷而來的劇烈疼痛,甚至是頭破血流、四分五裂。
然而,在落地前的那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牢牢環住她的腰,將她猛地壓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里,一只寬厚的手掌則同時墊在她的腦后。
疼痛如期而來,卻遠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劇烈難忍。
原來,是元穆安緊緊抱著她,一個翻身,以她在上,他在下的姿態觸地,借著巨大的沖力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直滾出去好長一段距離,才徹底停下。
就連停下的時候,他也還是墊在底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