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眾人,從兵部那幾位臣子,到侍立在殿外的太監,都被驚住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早猜測婚事要不成,卻都沒料到,會是由謝家娘子用這樣的方式提出。要知道,時至今日,清寧殿的那位皇后仍在不遺余力地促成此事。
不過,再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謝柘獲罪,他的女兒自然沒資格再成為太子妃,即便婚事成了,日后免不了被言官針對,被百姓們非議。
但若是由太子出面,在婚儀前數日毀約,一來于太子的名聲無益,恐會落得個不義的名聲,二來,也毀了謝家娘子的一輩子。
而謝頤清自請退婚,既能保全太子的名聲,于她自己,也爭來了一個深明大義的好名聲,即便謝家已敗落,也不至于牽累到她和其他族人,待事情過去,只要太子寬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便還能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如此,方不至于讓場面太過難看。
承恩殿中,元穆安不曾露面,只派了康成出來,一陣好言相勸,稱殿下已然知曉她的意思,會將此事處理好,讓她不必擔憂,更不必害怕,只管回府等候消息便是。
謝頤清沒有再堅持,得了承諾后,便識趣地起身離開。
她心里清楚,元穆安遲遲沒有發落她父親,也沒有直接下旨退了這門婚事,就是給她這個主動退讓的機會。
她因婚期的緣故,無法再常住宮中,只能派人入宮給姑母遞話,勸其不必執著此事,早些放手,方能各自安好,只可惜,姑母不明白他的用意。
無奈之下,她只得在這最后關頭,拋開自己身為世家貴女的面子,直接到承恩殿來,主動退婚。
好在還不算太晚,太子終歸是答應了。
當日午后,翰林院的旨意便下來了,除卻表明答應謝頤清主動退婚一事,還大大褒獎了她的深明大義與良好品行,并稱會因她之故,對謝家從輕發落。謝家有從龍之功,即便謝柘獲罪,他的獨子謝佑仍能與尋常良民一樣,參加科考,獲取功名,或是投身軍中,掙得功勞。
如此,已是給足了謝頤清臉面,讓京中的權貴們不得落井下石。
一場婚事,操持數月,終是在婚期前三日破滅了。
興慶宮中,眾人打掃了許久的宮室,又將各處裝點一新,驟然聽聞消息,竟有些悵然若失。
唯有東宮內外沒什么變化。從一開始,元穆安就沒讓東宮的人忙碌這些事。
夜里,從承恩殿回來時,他再度顯得興致高昂。
秋蕪才從康成捧上來的銅盆里絞干一塊巾帕,走到他面前替他擦拭臉頰,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拉到懷里抱住。
康成等人見了,連忙低下頭,也不服侍他更衣梳洗了,直接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蕪兒,今日我很高興。”元穆安隔著衣物揉了揉秋蕪的后背,一面與她耳鬢廝磨,一面低語,“這些日子以來的心腹大患終于解決了。”
他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激昂的情緒,似乎是被持久壓抑過后,終于能爆發的暢快。
秋蕪從沒聽他提起過一句與政事有關的話,但此刻聽到這話,也明白他是在說謝家這個一直利用外戚的地位和當初的功勞死死壓在他頭上的大山。
她打心底里替謝頤清感到不公,但同時又明白,這并非全是元穆安的錯,歸根究底,是謝柘和謝皇后不顧大燕的安危,圖謀不屬于他們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