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垂釣并不奇怪,姜子牙就是這么釣上文王的,磻溪邊那直鉤一釣,怕不是足以令后世文人稱道千年。奇怪的卻是因著東華與拾蘭腳程快,他們的不遠處,已是昆侖山腳下鴻毛不浮的弱水。
“通天教主。”
東華的神情是難得的凝重,而跟在他身側的拾蘭更是直接化為了原形,渾身緊繃地盯著不遠處的道人。
在拾蘭心中,所有圣人都是她家帝君的敵人,哪怕她對通天教主的觀感不壞,也不會因此放松了警惕。
“這里沒有上清通天,只有一個無名散仙。”
自稱“無名散仙”的道人抖了抖手上的魚竿,嘆了口氣“昔日姜子牙一竿釣上了文王并眾文武,隆禮迎請,好不氣派。我在此盤桓數日,竟只釣上一夫一獸,還是雙眼神不好的,真是可惜。”
東華看著他,突然灑然一笑,摸了摸拾蘭身上柔順的毛發,讓她漸漸放松了下來。
他注意到青衣道人拿著釣竿的手忍不住動了動,心頭發笑,在本該緊張的當下,竟突然想起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原來當年他跟太一的那一句笑言,竟然是真的。他想到那時太一跟他吐槽的通天老是盯著他一身金燦燦的羽毛不放,復又憶起傳到他耳中的碧游宮里群獸嬉鬧的場景,竟真的是因為這個。
“是我眼拙。”
東華沖道人拱了拱手,“便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尚青。”道人收起了釣竿,眼也不眨地道。“尚憶當年事,青衫懷故人的尚青。”
“好名姓。”
拾蘭聽到這過于敷衍的假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而東華卻是一臉平靜,同樣眼也不眨地稱贊道。
“有眼光。”道人點點頭,似對自己的取名水平甚是滿意,爾后才說起他特意來此蹲守東華帝君的目的。“聽聞帝君治下的三島九洲廣納天下散修、妖族,不知可介意多我一個”
“當然不介意。若道友想,紫府亦可。”
“欸,不可不可。紫府冷寂,又怎及三島九洲熱鬧快活”
道人優哉游哉地理了理袖口,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青玉簪將原本斜倚在石上小憩時披散下來的長發挽起由此可見,他這釣魚釣得,著實是比太公還要敷衍踏著弱水如履平地地踱步到東華身邊。
“那便走吧。”
“走去哪兒”拾蘭也不怕他了,插嘴問道。
“自然是回東海啊,”道人順手擼了一把拾蘭身上柔順的毛,“你家帝君不是答應了嗎”
“帝君只是答應了你可以去,又沒有說”拾蘭被擼得舒服,連話都磕巴了一下。“更何況,帝君還有要事要做呢”
她覺得自己就這么屈服實在是顯得太沒有原則和立場了,說到后半句時,努力使語氣顯得強硬了些。
“故布疑陣走這一遭也就夠了,帝君莫不是當真還要在外面久留”
道人的目光輕輕掃過東華的袖袍,仿佛能夠看到隱藏在袖袍下的那個鈴鐺。
為了不讓這諸天神佛輕易看破他此時的境界,連本來已經從三界消失的東皇鐘都不得不帶在身邊防身,還逞什么強
“是了,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