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觀音心中對佛子的情況也有了數。他攜著惠岸消失在茶館,只留下空蕩蕩的兩只茶碗,令旁邊的茶客和小二都聳然一驚。
話分兩頭,且說這陳祎匆匆擺脫了街上攔住他的兩個和尚,回到家中。果然一進得門來,便見到了守在門后的母親。
“我兒,聽說今日又有那無禮的和尚攔住了你”
話語雖硬氣,但眼眶卻是微微紅了。
陳祎暗道不妙,連忙一把扶住了母親。
“母親,兒子自會承歡膝下,您莫要憂心。”
一路小聲哄著母親回了房內,見她不再有垂淚之相,方才安心地回到了自己屋中。
“少爺,夫人也是掛念于你。”
小廝陳福見自家少爺眉間有一抹輕愁,連忙為他倒上了茶水,輕聲寬慰道。
陳祎端起茶盞,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卻沒有接話。
母親一向看重他,不舍得他離家。他自是體諒母親的情緒,按部就班地學習著四書五經,自愿疏遠了那些長老、師傅,也不再表露出任何向往佛門的心思。
然而今日在街上見到的這兩位師傅,卻讓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種熟悉感。雖然在街上他不曾有任何失態,但胸口劇烈起來的心跳卻讓隱隱察覺到,或許會有什么變故要發生在家中。哪怕于自己而言可能是得償所愿,卻會讓母親傷心落淚。
揮了揮手,示意屋內的下人他想一個人靜靜。陳福便知機地帶著其他人退了出去,只留下陳祎一個人在屋中。
陳祎隨手從書柜抽出了一本書,翻開一看,卻是一本增一阿含。
小乘佛教的典籍他早已熟讀千遍、了然于心,而母親哪怕特別抗拒他同那些僧侶們接觸,卻也不曾拘著他,不讓他讀佛教經典。
母親并不討厭他研佛。只是好像怕極了他會被哪個和尚說動,要舍了這三千煩惱絲,皈依佛門。
他再三向母親保證,卻安撫不了她的情緒。
然而母親不反對他讀這些佛法典籍,甚至主動幫他搜羅了不少,這一行為卻與她的恐懼似乎有些矛盾。
陳祎總覺得,母親的擔憂中應該還隱藏著什么別的原因,卻怎么都捉摸不透,只能盡可能地用自己的態度去給母親帶來安全感。
是夜,陳萼屋內。
原本正酣然入睡的陳大學士突然被自家夫人推醒,一抬眼,便看到了夫人淚流滿面的模樣。
陳夫人自少女時嫁與陳萼,除了最為驚亂的三個月,一直都被金尊玉貴地養著。直到此時,本該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紀,但卻仍有幾分少女才有的秀麗姝色。
陳大學士與夫人一向感情甚篤,此時驟然見了夫人月色下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驚愕之余,也有幾分熱意。
“我的阿嬌,這是怎么了”
“老爺,若是有人定要帶我們的江還兒走,那該如何是好啊”
陳夫人想起今夜夢中所見到的景象,淚便止不住地落下來。
“你啊,還想著今天那兩個和尚的事嗎”
“祎兒是你我兩個人的孩子。我們若是不同意,又有誰能帶得走他”
可是可是若是要帶走祎兒的,是那南無觀世音菩薩。那我們又能攔得住嗎
陳夫人緊緊拽住丈夫的衣袖,然后被陳萼攬到了懷中。
“好了夫人,莫怕,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