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收起羞澀的表情,重新言歸正傳,“皇上知道為什么王爺待民女如此刻薄,民女卻依然敬仰他民女從小在莊子上長大,經歷過幾次大型征兵,看太多生離死別。從記事開始,照顧我的婆婆就在耳邊念叨,什么時候國家才能不打仗我們才能過平靜的日子,她死的那年我八歲,莊子上所有男人包括十多歲的男孩都要去打仗,家家沉浸在悲傷中,沒人幫我抬婆婆去后山下葬,是我用草席將她拖去埋掉的。那時我深深體會戰爭給我們帶來的傷害。”
生活中,男人的存在感有多強,一個莊子,一個家庭,沒有男人,很多事做起來特別難。
這一年,應該能讓皇上想起無數出征的男兒沒有回來。多少家庭失去勞動力,生活步履維艱。
說著她的眼淚就滾下來。
“我記得那年出征,也是這個季節,官道兩邊都是婦孺兒童,我使勁往前擠,鞋子擠掉了一只,因為身形瘦小,終于擠到最前面,可以看見統帥威武的身影,然而我不記得統帥長什么樣子,只記得他身后同樣鎧甲傍身的少年,目光堅毅,英姿颯爽,手握細鞭拉住馬繩,另一只手扶在劍柄上,好不威武。”
要不說,云暖是個會講故事的人,說的故事能帶動人的情緒,皇上已經聽的入迷。
他沒有說話,是在暗示她繼續講。
該笑的時候笑,該哭的時候哭,該夸獎的時候要夸獎。此刻夸秦湛,還要自然而然地將皇上帶上。
“我在想,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兒,生他的父母得是什么樣的后來才知道他是您的兒子,難怪看起來那么英武高貴。”
這通彩虹屁拍的很自然,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也看見我了,我以為他一定會嫌棄我是個小乞丐。只見他面色威嚴,從馬背后面的一個包袱里拿出一雙鞋扔給我。”
云暖望著皇上,不覺眼眶濕潤,“您知道他說什么嗎”
皇上身體微微前傾,順著她的話問道“什么”
“他說我們打仗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你們光腳。”
她也顧不得形象,抬起衣袖擦去眼淚。
這是今日來的主要目的,皇上不是個昏君,只是年紀大了,和所有皇帝一樣有疑心病,經不起別人的挑撥,害怕功勞過高的皇子謀權篡位,才會變得無情。
而云暖此番話語就是要他重新變得有情。
皇上看著秦湛的腰牌發呆,沒有說話。
趙公公也很動容,倒了一杯茶放在皇上面前,“那一仗打到第二年冬天才結束。”
出征的人,活著回來的一半都不到,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時隔九年,即便秦湛五年前掛帥出征,滅了西邊的隆,讓國之實力大增,百姓的生活逐漸好起來,但那場戰爭留下的影子還是不能完全抹去。
皇上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老七這些年出生入死,是朕忽視他了。”
除了給他金銀珠寶,良田美宅,從來沒問過他真正需要什么
唯一的摯愛,是他一紙賜婚將人送進了太子府。
看著云暖還跪在那里哭泣,他抬抬手,“起來吧。”
趙公公很會看臉色,估摸著她跪久了,站不起來,特地上前去扶。
云暖站穩,整了整眼角的濕痕,“民女仰慕他因為他是給我帶來希望的人,因為他在,敵國才不敢侵犯,我們才能過安穩的日子。”
一語點醒夢中人。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許久,皇上坐直身體,“老七到底有沒有被冤需要證據。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
就算溫谷主親筆書信證明秦湛確實受傷,也不能確定是不是他自編自導的一出戲。
十日之內秦湛必須自證清白,否則領罰,這是皇上金口玉言說的。
“今日民女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皇上若想知道真相,只需傳一人前來即可。”
“誰”
“寧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