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一個人太難了。
尤其是種地這種活計,最是不容易。
他從不掩飾自己出身農村的身份,也確實因此遭到過他人的歧視和侮辱。
學院里有些人瞧不起農村孩子,其中一部分人會直接表現出來,另一部分則嘴上說著“平等”、“尊重”,骨子里卻在各種地方流露出來深深的輕蔑與傲慢。
敢直接表現出來的,都被庫爾特揍過,怕了他了——有些時候他根本打不贏對方,但就算如此也要和他們拼命。不管來幾個人都要沖上去打。對方表現出一次歧視,他就沖上去打一次,直到對方再也不敢說出那些話為止。
尤其是說他媽媽壞話的那家伙,被他打折了一只手臂和兩根肋骨:那家伙說庫爾特媽媽是個下賤的婊子,不知廉恥、為了讓兒子上學被全村的野男人上了個遍。
校方當然會警告他這種斗毆行為,可庫爾特不在乎。對方有錯在先,校方就不能拿他怎么樣。
有老師跟他說,你去打架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們不會改變想法,還是會歧視你。
庫爾特才不在乎。讓他們改變想法,還不如讓太陽從西邊出來要簡單些。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至少能解決引起問題的人。
和他一樣的農村學徒還有許多,有些對于歧視忍氣吞聲,有些則進行反抗。
反抗的方式很多,比如言語上的,還有暴力上的。
有些人覺得我們要拒絕暴力,可按庫爾特的經驗來看,跟他們講道理毫無用處,必須用拳頭說話,才能讓對方聽懂。
雖然校方規定不得歧視,還是阻止不了那些本就有歧視的人陰陽怪氣的在各種地方展現他們的蔑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們的優越感。
聊了沒一會兒,媽媽便再度發起了劇烈的咳嗽。隨后,還頭痛不已。庫爾特急得要命,忙問最近都是吃的什么藥,怎么會不見好。
她說,村里的醫生給看病后開了些藥丸,主要治肺病和胸悶,說病情有些復雜,修養下來吃這些藥看看情況再說。可是這幾天吃下來,非但不見好,反而越發嚴重了。
庫爾特聽著覺得情況嚴重,說再去找大夫來看一下好了,卻被媽媽制止。
她搖搖頭,說別白費力氣了。請他來看一次,也是要錢的。昨天大夫才又來過一次,搖著頭走了,說既然藥丸沒用,那他也治不了這病了。
她天天祈禱,希望神明保佑,能讓她康復,可還是沒有用。村里教堂的牧師也來看過了,為她念了悼詞,服了搗碎的草藥汁,當下感覺是好些了,可沒過幾個小時,便又覺得難受起來,想來只是心理作用罷了。
“怎么這樣?”庫爾特覺得問題遠比他想象的嚴重,心一寒:“那不行,我得帶你進城看看!城里好醫生多,一定能……”
“別啦……到城里,路遠著呢。那么多天的顛簸,我這身子大概受不了。再說,也沒錢啊?借了再多錢去,恐怕也不夠的。沒錢,醫生肯定不給治……”媽媽再次擠出一副笑容,嗓音充滿了無力和強打的精神:“跟媽說說,在學校,過得怎么樣?”
忍著淚,庫爾特開始跟她說起學校的事情,并在黃昏之時,去給媽媽弄碗粥喝。
端著粥回來時,媽媽在閉眼睡覺。任憑怎么叫,也再也不會動了。
頓時,庫爾特從睡夢中驚醒,長舒一口氣,發現剛剛經歷的一切只是噩夢。
然后,想起媽媽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