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九淵第三次轉動留影鏡,這一次留下的畫面短暫,溫故兩道眼睛彎成半圓的弧度,透出瀲滟的光彩。
“我們有師父了”
一直都有師父。
元九淵從沒把重夷道當做師父,重夷道也沒把他當徒弟,但在旁人的眼里,他們的確是師徒關系。
溫故笑得很開心,興奮地輸出廢話文學,“你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父,我的師父就是你的師父,我們一定要保護師姐和師父”
元九淵沒明白溫故話語里的邏輯關系,但不妨礙他看得全神貫注。
溫故總是很容易滿足,只要給他一口甜,他能永遠記住別人的好,元九淵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元九淵的滿足同樣很簡單,將仇人抽筋剝皮,做成腳下的地毯供他踩踏,再用顱骨鑲金砌玉,雕成酒壺痛飲一杯。
鏡子里的波光逐漸平息,元九淵俯視這張冷冽如刀的臉,他緩緩地,遲疑地露出和溫故同款的笑容。
眼睛和嘴角的弧度一樣,可他的眼神沒有情緒,像是一直在局外審視,配合這個笑容有種獰笑的詭異感。
仿佛是戴著的惡鬼。
元九淵斂了笑意,心中不快,世上所有人都能看見溫故的笑,能與他面對面交談,能凝視他的眼睛,能觸碰他的手。
唯有他一人不能。
元九淵瞳孔里血色翻騰,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立即默念一段靜心咒。
可越咒語在心中滾動,思緒卻越來越亂,仿佛一條條雜亂無章的線縱橫交織,鉤織成無法突破的網,一種陰冷的殺意從網中滲出來。
腦海中驀然響起自己的聲音,穿過思緒鉤織成的網,直達心底
“元九淵,下一次交換身體,你只需要在子時自裁,他死了之后,你就能擺脫這個煩惱了。”
“你早都想到這個辦法了,為什么不去做”
仿佛數九寒天的一瓢冷水澆下來,元九淵驀然清醒,這是他自己的聲音,卻不是他的語氣,溫故的生命似乎對他不值一哂。
元九淵單手摁住陣痛的額角,心中冷笑,倒是個好法子。
這一日清晨。
水鏡峰上輕風拂動,澄澈湖泊波光粼粼,金色錦鯉越出湖面,與展翅的仙鶴共同飛馳。
湖泊之上有一個巨大的玄武神龜,早已仙逝多載,背殼成為貢弟子修行的廣場。
龜殼的紋路漆作金色,鋪上雪色白玉板,四周懸掛玄月宗的旗幟,在鏡湖的襯托下,一派莊嚴神圣。
玄月宗的弟子此時立在廣場上,明日將開啟一年一次青年弟子外出歷練大會,機會難得,每一座峰上只能派出一名弟子,由紫衣真君選中的峰主帶領,一同前往秘境探索。
按照慣例,今日將宣布外出歷練弟子名單。
“聽說紫衣真君定下了紫芝師妹,凌霄峰定下徐復師兄,天道峰是李仁這千鶴峰又是誰”
“千鶴峰誰去不都一樣么每一年就屬他們的弟子丟臉,重真人道行高深,教出的徒弟卻一個不如一個”
“元九淵到了金丹期,我看重真人不如派他去,丟也丟魔族的臉。”
“重真人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這種好事能輪到元九淵”
嗤笑和私語落入元九淵耳中,他半抱著手臂,定定望著天空上方,置若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