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寧接過竹筒喝了一口“不奇怪,他和你大舅舅不是一路人,怕惹麻煩。”
“他說幾句實話能惹什么麻煩你別喝光了啊,給我留一口。”
“你舅舅擋的是毒販的子彈,以前凌隊、刀爺爺、小王,他們不都提起過,云南處處都有毒品的陰影,誰也不知道村里寨里有沒有毒販或者毒販的眼線,他是怕自己說多了話被報復。”
“哪里來的這么多毒販我都住了好幾天了,天天在街上打聽,誰也沒來我麻煩”
佑寧知道說了她也不信,便又喝了一口酒岔開話題“他就是那種又便宜就要占,有事情卻往后縮的典型人物。”
“咦,你怎么看出來的”斯南有點詫異。
“在那個年代,農場知青怎么可能變成村會計他家墻上的相框里,有一張照片是村干部合影,那里頭坐在正中間的男人,另一張全家福照片里也坐在正中間,應該是他的丈人公,老朱可能是娶了村長或者村支書的女兒,才成了村里的會計的。”
“所以他能被推薦成工農兵大學生”斯南恍然,“怪不得他吞吞吐吐躲躲閃閃的,和上海那些知青爺叔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能吧,他或者也想過要回上海,但是上海的家里人不一定愿意他回去,沒地方住,沒工作,都是問題,等他再回來,做不成會計了,只好再進農場上班,我瞎猜的啊,”佑寧搖了搖竹筒,“酒沒了。”
“還有一筒呢,”斯南喝著別人的酒,說著那人的壞話卻毫無內疚之感,“他活該,我看過葉辛寫的小說孽債,這些在當地結婚生孩子的男知青一聽到能回上海就全跑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都是狗男人,他不要她們,回到上海,上海家里的人不要他,報應。不像我舅舅,大表哥不是他親生的,他自己還沒能回上海,就先把大表哥送回了萬春街”
說到這個,斯南趴在佑寧邊上嗚嗚地又哭了起來。
“我阿舅這么好,為什么得癌癥的是他,死的也是他,這個新朱的是只豬是只怕死狗,卻活得好好的,住著小樓房,一天天上班,吃吃這么好吃的米酒,老天瞎了眼”
佑寧反手用手背蹭了蹭她濕漉漉的頭發,沒作聲。
斯南抬起頭“還有你,你干嘛對我這么好你干嘛跑來找我還開這么個破車來找,你要是出點什么事,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知不知道你看,你現在就閃了腰,萬一你好不了得躺一輩子殘廢了呢我可不會照顧你”
佑寧失笑“那是我自己不當心,運氣不好,跟你有什么關系。別擔心,不用你照顧我。”
“誰說你運氣不好了你運氣這么好,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回國好幾家大學搶著要你,你說,你是不是因為我才來復旦的你別騙人啊,你必須跟我說實話,你就算是為了我來我也不會那個你的。”斯南說完才覺得自己腦子里暈乎乎的人也輕飄飄的,她捏緊了趙佑寧的手臂,“我沒喝醉吧我才喝了半筒米酒。”
佑寧看著她眼角還掛著盈盈的淚,不由得笑了“沒醉,可清醒了,我喜歡你,想待在你在的地方做科研,你不用因為這個就那個我。”
“我為什么不能那個你噯你怎么知道我要怎么你”
“你過來點,我這么跟你說話,費力,脖子也要扭到了。”
斯南一屁股坐到手套箱上“好了,你說啊,你說,哪個你嗯”
車廂里只剩下她嘮嘮叨叨的聲音,帶著醉意,帶著犟勁。
“喂,我跟你好好說,你摸我臉干嘛”
“你摸我,我也要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