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南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六歲的陳斯南小隊長佩戴著一道杠,確確實實在學校參與了全新疆每年春天都開展的防沙護林活動,而且不是一天,是整整一個月,放學后每天兩小時。
三月底收到阿姐來信的斯南,查著字典把報紙上的故事讀完了,攤開紙筆寫回信。
“阿女且,o禾中了三十天木又寸不是一天三百木果木又寸。o們i禾中蘋果,禾中木吾木同,zhi塵iang553759,zui好。”
四月中,斯江收到斯南的信,經過十分鐘的解碼,得出了“阿姐,我種了三十天樹不是一天三百棵樹。我們沒種蘋果,種梧桐,滯塵量553759,最好。”滯塵量還是在新疆生活過一年的景生想出來的。信紙下方密密麻麻幾排“丫”字經過確認是樹苗,蘋果倒畫得很像,梧桐葉子也有模有樣。
斯南也寄了一張剪報,是新疆日報植樹節那天的新聞,工農兵植樹活動的照片里,一張黑白小照的角落里,有一個小小的人頭被紅筆圈了出來。
“o”紅色的拼音意氣風發。
斯江想像得出斯南神氣活現的模樣,捧著報紙給外婆,又拿去陳家給阿娘看,回到家和文匯報的那頁貼在了一起,還不忘跟景生炫耀“有人還說我瞎編故事呢,看看,南南不要太厲害哦。”
景生看看日歷“明天我值日,放學后你在教室等,我送你去中福會。”
“咦,我那兩盒新買的彩色粉筆呢”斯江到處找“明天合唱團排練結束,正好能去阿舅店里給他畫菜單,還有鑰匙、黑板擦、抹布也不見了,我明明放在一起的。”
“我收好了。”景生幾步上了閣樓“在我書包里,你帶上手帶著腦子和眼睛就行。”
斯江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狠狠瞪了閣樓一眼,哼,莫名其妙,陰陽怪氣,誰要他天天跟著她一起回家送她去中福會和電視臺了,害得她這學期油墩子粢飯糕少吃了許多。
“喂”斯江躥上梯子,從閣樓口探出頭“明天趙佑寧在中福會上計算機課,我們說好一起去的”
景生瞟了她一眼“那就還一起去。不過你不能吃攤頭上的東西,上星期趙佑寧害你拉肚子,忘了”
斯江踩上一格梯子,弱弱地嘀咕了一句“說不定不關那碗糖粥的事呢。”
“我們都沒事,就你多喝了碗糖粥,上吐下瀉折騰了一整夜。”景生從她腦袋邊上走過去,又退回來蹲下,面無表情地揭人傷疤“大小姐,半夜三更,是我,幫你倒了兩次馬桶、三趟痰盂,還是落雨天。”
斯江紅著臉狼狽不堪地滑下梯子,差點哇地哭出來。比起最最可惡最最戳氣的顧景生,平時鮮格格的趙佑寧簡直是天使。
掀開門簾跳上床的斯江憤憤地朝著天花板皺起鼻子“魔鬼”
魔鬼顧景生正在閣樓里很辛苦地忍著笑。他現在還太年輕,不知道自己發出去的嘲笑,命運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這個價格嘛,當然不是一碗糖粥幾個油墩子粢飯糕能搞定的。
趙佑寧其實也有點忐忑,路過市西中學后門那一排小吃攤的時候目不斜視,好幾次差點撞在中學生們的腳踏車上。
斯江忍著心痛,捏著口袋里的五角錢,油墩子粢飯糕再會,黃團麻球再會,燒麥重油菜包再會,麥芽糖豆沙條頭糕再會,糖粥再會,咦,已經有棒冰和雪糕賣了呢。她忍不住扭頭看向身邊的景生。
景生睨了她一眼,見她顫著睫毛可憐兮兮咽口水的模樣,絲毫不心軟“想都別想,走了。”
趙佑寧返身安慰她“算了,今天我們不吃了,萬一再拉肚子就慘了,你上次還好熬到回家,盛放以前有一次熬不住,直接拉在褲子上,他姆媽在公交車上氣死了”留意到斯江的臉色,趙佑寧打了個哈哈“等過了勞動節我們再吃,哎,斯江,你慢一點,當心腳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