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文撥拉開里圈的人,目光一掃,眉頭就皺了起來。
陳家這棟樓門口亂得來一天世界。陳東海被趙彥鴻死死壓在地上,雙目赤紅,鼻頭下臉頰上幾抹血,正手抓腿蹬,嘴里吐出一連串的滬罵。海員出身的趙彥鴻臉上三根紅紅的手指印腫著,表情苦大仇深,拳頭高高揮起,卻在猶豫還要不要落下。旁邊顧西美扯著他的胳膊“姐夫你干什么有話好好說,快放開他。你們都要點臉好伐你們不要臉我家還要臉的”
陳阿爺黑著臉站在門口喊“讓他們打,隨便他們怎么打,打死活該。”
陳阿娘抱著哇哇哭的斯好在旁邊跺腳“作孽啊覅打了阿拉東海被打傷了呀。東文、北武,快點拉開伊拉”
陳阿娘腳下卻半躺半坐著鼻青眼腫涕淚交加的錢桂華,她手里緊捏著兩管口紅,呆呆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平生第一次有兩個男人為了她打架,卻完全不是她曾臆想過的原因。顧北武的臉突然出現在路燈下的人群里,她打了個激靈,往陳阿娘腿邊縮了縮,再一轉頭,見到躲在陳阿爺身后陰影里滿臉驚恐的一雙兒女,不由自主地搖著頭低聲辯解“不關我的事不是的,我沒有”
趙彥鴻手腕一疼,見是臉上笑嘻嘻眼睛冷冰冰的大舅子,立刻順著力松開陳東海站了起來,紅著眼指著錢桂華“這個女人,坑死我了南紅”他幾近哽咽,吸了好幾下鼻子才說出口“南紅說要跟我離婚,她不見了。”
顧東文笑得酒窩深深,手臂一伸,哥倆情深似的摟著他往門洞里走,還不忘轉身跟看熱鬧的街坊鄰里交待一聲“一場誤會,勿好意思,散場散場啊。”
被顧東文眼風掃過的居民們腿慢慢開始往外移,眼睛還黏在錢桂華身上,心里嘖嘖嘖,喲喲喲,唉唉唉來回滾動。
也有會得看山水的人很給顧東文面子“阿拉就曉得肯定搞錯忒哉我們就知道肯定搞錯掉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走了走了,回去睏高睡覺了啊。”
“顧南紅的男寧,眼光擺在這里的,肯定弄錯忒了。”
“不過陳老三的媳婦,這
兩年看著就有問題,看伊打扮得來妖里妖氣,要是我也要讓她收收心。”也有人悄咪咪地說。
西美嘆了口氣抹了把汗,彎腰把錢桂華扶了起來,才發現她瑟瑟發抖。錢桂華揪住她的手“大嫂,吾真的沒呀”她涂著粉紅指甲油的指甲劈了,掐得西美手背生疼。西美好不容易掙開,又去拉陳阿娘“姆媽,上去吧。”
陳東海氣得對著顧東文趙彥鴻的背影跳腳,卻被顧北武壓住了肩膀。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顧北武把他往門洞里拽“上去再說。”
善讓牽著斯江斯南帶著懵里懵懂慌里慌張的三兄弟也進了樓。康阿姨嘴里嘆著作孽哦塞古可憐哦哪能回事體哦,把大門關上,和旁邊的李奶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靠近了樓梯,指了指樓上,默契地開始側耳傾聽。
陳家客堂間里站滿了人,陳東海見趙彥鴻居然大馬金刀地坐下了,火冒三丈地要沖上去,卻被顧北武揪著襯衫領子不放,最后只能朝旁邊靠著五斗櫥的錢桂華虛晃了兩腿,好在嘴巴是能動的“奸夫你送給她多少東西了還裝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連你小姨子的妯娌都動,還有臉上門來還敢跟我動手你等著,我倒不信你們漁業公司不管個人作風了。呸”
趙彥鴻也激動起來“說了我沒送你又不信你老婆連我老婆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我看上她什么是她偷偷摸摸托人找我買東西,還要買和我家南紅一樣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是她要帶的結果害得我家南紅以為我和她有什么”他對顧東文和顧北武再三重復“真沒有我見都沒見過她,根本不認識,真沒有啊”
顧北武冷笑著問“別人讓你買你就買”
“她她每樣肯多出十塊錢”趙彥鴻臉上一紅“我”他就是想藏點私房錢而已,誰想到弄出這么個天大的誤會呢。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看向錢桂華。錢桂華哭得睫毛膏糊掉了,眼睛周圍一圈黑,兩條黑色小溪在面孔上縱橫阡陌。她茫然地抬起頭,公婆、丈夫、顧家的人、兒子女兒,不相干的小孩子,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對不起陳
東海對不起陳家的事。她又做錯了什么呢。她就怎么比不上顧南紅的一根頭發絲了憑什么他們都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