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早上七點半的太陽,曬在身上的感覺像趴了一只溫暖的貓。方樹人心不在焉地隨眾唱著國歌“我們千秋萬代,高舉毛xx旗幟,前進高舉毛xx旗幟,前進前進前進進”聽說年底國歌歌詞又要改回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和她一個普通群眾毫無關系。
升旗儀式結束了,方樹人不由得把目光又停在了初一2班的最前列。幾年不見,小女孩已經長大了,五官氣質都酷似她的舅舅,瑩白如玉的小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線條和紋路,緊繃的皮子透著光,烏黑發亮的長發向后梳成了簡簡單單的一個馬尾辮,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更顯得她清凌凌的眉眼漆黑如墨山色空蒙,一雙桃花眼卻水光瀲滟,蘊著一團雨云,中和了那份清冷疏離。
因為顧北武的那封信,現在她家已經搬回了101室,可惜還沒有機會感謝他。方樹人想起丈夫唐思成和他背后如東那一大家子的煩心事,幽幽地嘆了口氣,放空了眼神,遺憾倒也沒什么可遺憾的,她從數學系畢業,從來不去比較現實和虛幻,她和顧北武的確不是一路人,年少慕艾心旌神搖,是十幾歲年少時的必經之路,她早放下了。
比起顧北武的長遠眼光和智慧,她自認極其平凡且庸俗。收到那封信后,她激動地讓姆媽想辦法找出以前老房子的地契產證的相關證明,這是拿回老房子的唯一機會,可是姆媽卻異常冷靜,迅速和唐思成東拼西湊借了三萬塊錢把101買了回來,當時她真的快氣瘋了。等聽到幾位大學教授行業精英怎么都拿不回祖屋甚至因此家里老人氣得腦溢血去世,她才明白姆媽說的“能用鈔票解決的事都不算事。”她缺乏和這個社會打交道的能力,也不具備生活的智慧,她唯一擅長的就是教數學。方樹人有信心把陳斯江的數學教好。
臺上校長致辭結束,新生代表上臺發言,斯江笑著用力鼓掌。郭乘奕和唐澤年都是脫稿發言,聲情并茂,稿子也不長,三四分鐘就講完了。兩人鞠躬后往臺下走,斯江留意到唐澤年下樓梯的時候主動讓開,給郭乘奕先下,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這就是小舅媽說過的紳士風度吧,真不錯。
喇叭里開始播放第六套廣播體操的音樂,斯江看看別班的舉牌員,也小跑著把班級牌子放到高臺邊靠好,一轉身卻差點和唐澤年撞個正著。
“對不起。”唐澤年趕緊側身躲開。
斯江反而被他嚇了一跳,看清楚是唐澤年后不由得莞爾一笑,朝他點點頭跑回第三排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唐澤年臉一熱,其實他認識陳斯江,以前區里少先隊大隊委活動她總是坐在最后一排,記筆記記得很認真。
“老唐,還不滾蛋你還想給我們班領操啊”林卓宇一胳膊肘頂在他背上,他們在一師附小的時候就是同班同學,熟稔得很。
“伸展運動預備起1、2、3、4、5、6、7、8”
斯江盯著領操的林卓宇,發現連她以前引以為傲的廣播體操原來也存在著不足,重點中學,還真是讓人壓力不小啊。
上了兩天課后,斯江徹底體會到重點中學的學習壓力不是不小,是很大,相當大。語數外三門主科,由于代數和幾何分開上,相當于四門主科,她們這屆用的是上海出的新版教材,和景生去年用的還不一樣,難度深度都有一定提升,最可怕的是代數和幾何,老師們上課講的和她預習的內容完全沒有關系。她幾乎什么也沒聽懂,記筆記也根本來不及。
“剛剛方老師講的什么函數我看書上沒有啊。”
斯江悄悄地問李南。
“反比例函數”李南嘆了口氣“圖像法倒算了,要用取特殊值法我就死了,等等,我去問一下郭乘奕。”
斯江一頭霧水,茫然四顧,難道全班只有她一個人還停留在小學水平郁平見她看向自己,揚了揚眉“不懂。”
“是啊,我沒聽懂。”斯江哀嘆,平生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智商來,摸底考的及格目標每天都在降低,現在她只希望能考到40分以上了。
“我說我也不懂。”郁平瞄了一眼她的筆記本“方老師通知你補課了沒”
“啊補課”斯江一愣,抬頭看向講臺,方老師正在和數學課代表徐昊說話。她有點沮喪,補課肯定要交錢的,她還是晚上回去問阿哥算了。她不會,阿哥肯定會。
徐昊捧著一疊材料走了回來,沿途發給幾個同學,郁平和斯江都領到了一份。
“星期六下午班會結束后,記得去學校小閱覽室,方老師要給你們開小灶。”徐昊口氣木然,聽上去有點不高興“這些知識點拿回去好好看,摸底考別給班級拖后腿。”
李南拿著一本筆記本回來“我借了郭乘奕的數學筆記,咱們抓緊時間抄一下,幸好下一堂是歷史課,哎呀,你這是什么”
斯江還沒來及看,剛發到手的學習材料就到了李南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