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和斯江是被分開詢問的,問的主要是顧北武在美國的經歷以及和家人通信的內容。斯南被詢問了兩天,她對這次經歷頗為得意,宣稱自己是小。說真話并不難,孩子的言語和肢體行為、激烈的情感爆發,對于專業人士來說十分容易辨別,也幸好顧北武的照相機速寫本錄音筆里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斯江再見到斯南是兩天后,然后善禮帶他們見了景生,又過了兩天,終于見到瘦了一圈的善讓和滿臉胡茬的顧北武。
大家能平安無事地出來,是因為周致遠被老太太舉報了。
老太太那夜之所以氣成那樣,是因為善讓說的斯南所有的反常她都似曾相識,前后一對,明白了侄孫女當年經歷了什么,整個人炸了。
那夜老將軍發完脾氣最后拍板,要打斷周致遠一條腿給顧家一個交代,再把人調到善禮眼皮子底下看著。周致遠卻來了這么一出。孫子已經廢了,兩老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看著女兒女婿被他害得出事。衡量再三后把老太太侄孫女接到南京,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于有了一個證人。
很快,顧北武和景生帶著斯江斯南回了上海。斯江才知道短短幾天里,舅舅以前寄回來的所有信件、照片、物品包括給景生康復訓練的那本畫冊,全部被人帶走了。
顧東文八月下旬親自把斯南送回了烏魯木齊。跟著的三個月里,顧北武依然經常被“請”走,有時是半天,有時是一天一夜。直到1985年元旦前,三箱信件物品被退還了回來,看上去一切終于都過去了。幾個月前驚心動魄的暑假,好像已經遠去了許多年。
牛年春節,周善讓沒有來萬春街,后續調查也剛剛結束的她從北京寄來一封信。
周致遠去年十月因傷退役,一月因流氓罪被判五年徒刑。
證人有兩位,一個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孫女,八歲時隨母親到上海探望老太太,被同樣到上海過暑假的周致遠猥褻,撕裂出血。那年周致遠十五歲。小姑娘的傷是老太太親自帶去醫務室敷藥的,當時周致遠很緊張,說小姑娘玩單杠不巧撞傷了,自責沒有保護好妹妹。小姑娘的媽媽氣得打了她兩巴掌,罵她貪玩活該,小姑娘哭著說再也不敢了。本來一個很活潑的小姑娘,那天以后就一直坐在家里,躲在老太太身邊,哪兒也不肯去,也不跟周致遠說話,很快就纏著她媽媽回了鄉下。誰也沒有多想,畢竟那里受傷是真疼,而周致遠特別關心她,給她買了不少冰棍和玩具說了好多對不起。老太太特意叮囑了他好幾次,照顧小孩子一定要仔細周到,萬一出了大事,沒法對親戚交待,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心安。周致遠也的確越來越有“大哥哥”的風范,家里的弟妹們沒有不喜歡他不服氣他的。
另一個證人是根據北武的思路善讓找到的,孩子是周致遠姨表姐的小女兒,出事的時候才五歲。
這個姨表姐比善讓還大兩歲,特別喜歡善讓,一口一個小表姑叫得善讓很難為情,七十年代初她常跑上海,每次都會找善讓玩,和周家上下關系都很親近。后來她結婚生孩子,周家也都去人送禮。善讓考上北大后,她還給善讓寄自己廠里的毛巾被,兩人一直有通信。
前年善讓回南京探親,春節時沒見到她,才想起來很久沒收到她的信了。一問,周致遠的媽媽很生氣,說她先前要送小女兒讀軍區幼兒園,打了招呼插了進去,每逢她夜班,還幫她接小姑娘到家里吃飯睡覺。讀了一年好好的,突然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轉園了,還去幼兒園大鬧一大場,說老師沒照顧好她女兒,摔了一跤不巧摔在女孩子要緊的地方,老師們卻說肯定不是在學校摔的,最后還是賠了五百塊醫藥費,但園長沒少跟周致遠媽媽抱怨她家這個親戚麻煩。兩家因此漸漸少了來往。
善讓因為老太太說起第一個小姑娘受傷的事聯想起這件舊事,親自跑了好幾趟,證實了小姑娘出事那天是周致遠去幼兒園接的人,說孩子在幼兒園摔跤的也是他。姨表姐聽善讓說了斯南和那個姑娘的事后,再仔細問女兒,差點氣瘋了,無論如何都要周致遠坐牢。
周致遠的確罪有應得坐牢了,周老將軍卻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