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美也一骨碌爬了起來壓低著嗓門吼道“陳斯南你吵什么吵隔壁王老師他們早睡了,你有點公德心絨線衫哪能了我花的錢我買的絨線我一針一針織出來的,我想給誰就給誰,煩死了你。”
斯南頂著一頭毛茸茸的卷發瞪著西美,母女倆就這么在床上對峙了片刻。
斯南突然乒鈴乓啷地下了床,赤著腳把水泥汀跺得啪啪響,跳上小床拉過毛巾被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隨便儂”毛巾被里發出了一聲怒吼。
西美盯著像個繭子似的女兒看了半晌,側身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西美拿了一包恒源祥的雪青色馬海毛絨線去了李老師家,把那件紅色元寶針的絨線衫又要了回來,翻箱倒柜找出半團紅色絨線,把兩只袖子拆開來接長了一截,下擺沒絨線了,只好將就著當成短款穿。
斯南一整天在友好路上游蕩,和自己的幫眾以吃吃喝喝的方式灑淚惜別,少不了要宣告一下征服上海灘的雄心壯志,友好路就此升級成總舵了,萬春街就是第一個分壇。沒辦法,上海能練功的地方實在有限,幫眾也不好招,像陳斯好這樣的家伙屬于絕大多數,就算騙進來了隊伍也不好帶。斯南心里對日后的幫派業務前途十分憂心,但面子上不能顯出來,一幫之主嘛,得是定海神針,東上海西烏市,她得一肩挑。
到了夜里九點半,斯南回到家,看見紅色絨線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自己小床上,轉頭看了看姆媽。顧西美在書桌前認真聽磁帶學英語,下學期她要進修函授本科,門門課都是弱項,但要不拿張本科畢業證書,職稱一輩子都上不去。
斯南把絨線衫塞進行李包里,嘀咕了一句“袖子管現在看上去是兩種紅顏色。”
西美嘭地按下收錄機的暫停鍵,無名火直冒,卻聽斯南接著說道“還蠻時髦的。”
收錄機里又繼續播放起了英語課文,標準的美國口音,不帶羊肉串味道的。
這天夜里,斯南又蹭上了姆媽的床。
西美終究忍不住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不許闖禍,對弟弟要好一點,聽外婆和大舅舅的話,等以后斯江出國了,就輪到她去照顧阿娘,不要忘記替阿娘洗頭洗澡剪指甲。
斯南不服氣“為什么不是斯好去照顧阿娘阿娘對他頂頂好了。”
西美一噎“斯好還小,而且斯好是男小偉男孩子”
斯南冷哼一聲,背過身不理她。
西美郁悶了會兒,繼續叮囑換了新學校好好和同學們相處,不要對男同學們大呼小叫,更不能動手輪椅子,再打傷了人,可不像在二中好解決。
斯南又不服氣我就喜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欺負到我頭上我肯定要打回去的。
西美說半天,還是老樣子,她說什么斯南都有話回,最后氣得伸腳踹了好幾下“不說了,你回你床上睡覺去,等你闖了禍不要找爺娘煩死了。”
“你們那么遠,找了也沒用”斯南被踢下床,回頭看看姆媽,憋了會兒憋出一句話“姆媽,你以后別跟爸吵架了,我回了上海,就沒人幫你們和好了啊。”
“就你能,睡覺。明天要坐火車呢。”西美冷冰冰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