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將手中鐵罐往前一揚,“呲啦”一聲,鐵皮在水泥地上劃拉開一條痕跡。
頂上微弱暖光籠罩,溫煦又拿過一罐啤酒,他手肘靠在膝蓋上,微微垂頭,低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天臺上顯得有些飄渺“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盛景同他碰一下,“溫哥若不想說,便不必說,兄弟情分不看過往。”他只知這是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溫煦笑笑,喝了口酒,“沒事,說出來心里也能輕松一些。”
溫錚雖然答應不干預止寧現狀,但他的話可沒有幾分信度,將事情說清阿盛也能早做籌謀,才不會害了止寧一群人。
溫煦撩起褲腿,大大方方露出一腿蜿蜒怖人的傷疤,看了幾秒淡淡道“這些,都是拜溫錚所得。”
“溫家的家主,原本該是我,”他話字里行間充斥著濃濃的嘲諷,厭惡地立馬補上“當然我也不稀罕那什么溫家家主。”
盛景聞言偏眸看一眼他,溫煦已經將褲腿放下,直直盯著前方,渾身籠罩著晦暗氣息。
“溫家鼎盛時期,也能算得上的南嶼城頂級豪門,可傳承家主一代不如一代,溫家逐漸落魄,尤其是到了我父親當權時候。”
溫錚頓了頓,才又開口“你應當也知道,豪門家族里總是勾心斗角、爭權奪位的戲碼數不勝數,哪怕是當時半只腳踏出豪門圈的溫家也不外如是。”
“當年,溫家態勢直走下坡,而我爸能力有限,那些叔伯更不必說,一個個能力不行還成天惦記著家主之位,暗地里小動作不斷,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我十歲那年,溫家溫氏一個項目上出了差錯,溫氏面臨著倒閉”
十歲的溫煦,尚且在父母保護之下,還有兄長疼愛,活得瀟灑無忌。
溫氏情況不好,溫煦的父親溫容常常事務纏身,但從沒有將情緒帶給妻兒,;溫母溫婉賢淑,將家里所有打理得井井有條;十四歲的溫錚一心撲在數學研究上,也早言明以后要成為一名偉大的數學家,溫氏的擔子他不要。
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溫氏項目出了問題之后改變了。
“溫氏情況嚴峻,那些叔伯更是慌張,這下子倒都不記得什么家主之位了但他們又舍不得這塊肉,”溫煦冷笑一聲,“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一直棲在溫家這顆暮遲老樹下好日子過慣了,沒了乘涼處一群沒本事的人,還能有什么舒服日子過呢”
“是以,為了延續他們嘴里所謂的溫家榮光,他們拖了一個月,竟是想出來一個喪心病狂的主意”
說到這,溫煦聲音聲音隱隱起伏,他驟然將啤酒罐捏扁,氣泡成堆溢出滴濺而下,細弱的滋滋聲輕響在安靜空蕩的天臺,添了幾分詭異。
溫煦手上還未收力,手上已經變形的鐵皮罐昭示著他心間洶涌,他手臂上青筋暴起,閉了閉眼費力壓制心中熊熊恨意。
“止寧這個地方,源起就是溫家。”
“他們想的主意”溫煦紅著眼咬著牙,一字一句皆是他壓著恨怒從齒縫之間憋出“就是攀附當勢家族讓溫家成為他們的走狗來換狗屁榮光延續”
“而這什么止寧中學也是因此誕生”
溫煦音量不自主提高,響徹了整個天臺,回蕩出陣陣顫音,讓盛景的心也是一撼。
對家族眾人的提議溫容自然是極力反駁,這樣做簡直就是自跳火坑,但他一人勢單力薄,根本無法和家族眾人的狼子野心抗衡。
那些人早在提出之前,就已經和當勢幾個家族搭上了線,對他們來說抗壓受控的是溫容,他們只用在溫家之下享受庇蔭,這樣的好事他們定然是極盡促成,輪番上陣勸說溫容。
溫煦喉間哽咽“我爸于水深火熱之中掙扎對抗,那時的我卻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并沒有發現家里的不對勁,不僅幫不上忙還給我爸添亂,更是因為他陪伴時間少了生他氣,和他吵架,我媽勸說我也聽不進”
溫氏情況危急和溫家族人的壓力讓溫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頭發開始大把的掉,身形也迅速消瘦。但面對鬧脾氣的兒子,他仍舊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個下午來,和溫煦進行了一場父子談心。而那段時間溫錚在外進行數學學科集訓,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
“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傻子,我爸那么明顯的變化,居然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溫煦抹了把眼,突然又笑了起來,“我爸他對我和溫錚一直都特別好,小時候我和溫錚也一直以他為榮,他就是別家小孩口中的別人家的父親。”
“即便生意場和家族一塌糊涂,他卻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們一家人分毫。”
恨意復現,變形的易拉罐掉到地上,氣泡和著水洇開一圈深色。
“可是溫錚不知在什么時候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