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恍惚,打眼看去。德妃一手字算不得好,但勝在端正,每一筆每一劃都十分工整,粗略翻了翻,從最下頭一張到最上頭的那張,皆是如此,不見一絲松懈。可見是用了心的,極為認真。
有這份心思,又如何會對小格格出手,害其性命呢更何況,此事對德妃而言,本就沒有證據。德妃最多不過是與布順達說過兩句話,哪里就能證明是她下手
玉蟬適時跪下來喊冤“皇上,奴婢知道小格格之事茲事體大,非是奴婢可以插嘴。但奴婢伺候娘娘數年,忍不住想替娘娘說幾句話。奴婢不知道小格格為何病情加重,但奴婢知道絕非是我家娘娘的手筆。娘娘屬實冤枉。
“皇貴妃是娘娘的舊主,娘娘素來敬之重之,對其恩情銘感五內。時常與奴婢們說皇貴妃的好。四阿哥打出生便去了承乾宮。娘娘作為生母,心里怎會不想念。可每每做了好吃的想給四阿哥送一份又不敢。
“奴婢問為什么。娘娘說怕東西送得勤了,四阿哥會鬧著要生母,與皇貴妃失了親近。四阿哥既然養在皇貴妃膝下,皇貴妃對他好,她便不該跳出去插足她們母子感情。
“去歲皇貴妃傳出有孕,娘娘歡喜得不得了。大冬天里,硬是洗漱齋戒,跪在地上念了七天的經,不食葷腥。奴婢勸她保重身子。娘娘說,她跟菩薩許了愿,如今皇貴妃夙愿得償。她便要信守諾言。不但如此,她還讓奴婢送了一筆錢出宮,為菩薩塑金身。
“試問,娘娘事事為皇貴妃著想,又怎么會對小格格出手,剜皇貴妃的心呢”
康熙大為驚訝“有這回事”
玉蟬點頭。
康熙恍惚想起來,去年佟佳氏剛診出喜脈的時候,德妃確實表現得比自己懷孕還高興,此后有好幾天沒出門。
彼時,惠妃還打趣了一句,莫不是關在屋里繡花呢。宜妃更是說,可能是擔心皇貴妃有了親子會慢待胤禛。皇貴妃立時生了氣,揚言胤禛也是她兒子,都一樣,哪來的慢待不慢待。
對于女人間的言語官司,他素來是不怎么管的,沒往心里去,更不去深究,也便沒過問。后來倒是聽說了永和宮德妃又是齋戒又是送香火又是給菩薩塑金身的。他還以為德妃什么時候成了虔誠信徒。沒想到,竟是為了這個。
康熙轉頭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德妃,微微嘆息。
誰能想到往日里溫溫柔柔的女子,竟也有如此剛烈的一面他不過是請她過去問一問,也沒說要怎么樣,她怎么就
哎
又想到同樣臥病在床的佟佳氏,康熙只覺得頭痛。可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康熙吩咐玉蟬“好好照顧你家主子,你說的朕明白了,朕會弄清楚的,不會冤枉了你家娘娘。”
玉蟬大喜“皇上英明多謝皇上”
康熙這頭剛走,德妃便慢悠悠醒了過來,在玉蟬的服侍下喝了杯水,問“該說的都說了”
“說了。”
“沒有多說別的吧”
“不曾娘娘放心,都是按您的吩咐辦的。”
德妃點頭,強撐著下床,走到桌前,拿起紙筆。
玉蟬忙攙扶住“娘娘,您的傷雖沒有大礙,卻也不可大意,還是好好躺著吧。”
德妃輕笑,繼續抄經文“替我磨墨吧。”
玉蟬欲言又止。德妃說“一百步,我們九十九步都走過來了,怎能毀在最后一步上。只差兩遍而已,我還撐得住。等寫完這兩遍,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