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曉娘娘的顧慮。七弟身患腿疾,與常人不同。你害怕別人笑話他,害怕兄弟們欺負他,害怕他成為他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所以你讓他呆在長春宮。因為在長春宮,沒有人會指摘他的腿疾,沒有人敢觸碰這個傷疤。你想給他一個安穩的環境,讓他快快樂樂地長大。”
胤礽看向戴佳氏,話鋒一轉,“可是你以為的安穩環境真的安穩嗎沒有人敢提的腿疾它就不存在了嗎七弟已經四歲多了,再過一兩年就要搬去東西五所,要入尚書房。長春宮的這片天你又能給他撐多久”
戴佳氏心頭一緊,望向院中的胤祐,眼中滿是不舍。
“娘娘,七弟的腿疾并不嚴重。除快跑時有些影響外,尋常走路不大看得出來分別。這些年你照顧的用心,七弟也很努力地在按太醫的要求訓練,效果顯著。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娘娘可知,七弟今日跟我們相處得如何”
戴佳氏抬頭看向胤礽。胤礽將她身邊的大宮女香織指了出來“她一直陪著七弟,便讓她說吧。”
“七阿哥今日席上喝了果茶,還多用了半碗粥。太子與大阿哥對七阿哥都十分關照。吃完飯,七阿哥還同三阿哥學了蹴鞠,同八阿哥比了九連環。七阿哥解得比八阿哥快。八阿哥還說,改日要同七阿哥學。七阿哥應下說,過兩日教他。”
胤礽笑著問“七弟今日玩得高興嗎”
香織一頓,認真道“七阿哥今日很高興。奴婢從沒見過七阿哥像今天這樣高興。”
最后一句讓戴佳氏怔在原地。
胤礽又指向院中的胤祐“娘娘請看,七弟臉上的笑容是不是很燦爛。七弟喜歡玩,喜歡鬧,喜歡跟兄弟們打成一片。他是天上的雄鷹,不是你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他想要的是廣闊的天地,而不是長春宮這小小池塘。
“娘娘,你怕別人笑話七弟。可七弟是皇子阿哥,誰人敢笑話你怕兄弟們欺負他,可兄弟們待他也都和善,欺負之說從何而來便是真有笑話,真有欺負。你把他關在長春宮就沒有了嗎
“娘娘,你到底是怕七弟受傷,怕七弟在意,還是你自己心里過不去你一次次地小心翼翼,一次次地替七弟婉拒兄弟們的各種聚會,一次次地將他拉到羽翼之下。如此種種,究竟是保護,還是在不斷地提醒七弟他有腿疾,不斷地告訴他,他跟常人不一樣”
戴佳氏雙手緊握,呼吸急促,臉色發白。
你是怕七弟在意,還是你自己心里過不去
一次次小心翼翼,一次次是保護,還是提醒他,他跟常人不一樣
字字誅心,卻又字字點名要害。
戴佳氏嘴唇顫抖“我我沒有。我只是我”
她開始緊張,開始害怕,開始語無倫次。
胤礽嘆息“孤知道娘娘待七弟一片慈母之心,沒有要害他的意思。”
沒有要害他的意思,不代表沒有做害他的事。
戴佳氏捂著胸口,只覺得心里面被什么揪著,一陣一陣地疼。
“娘娘七弟總是要走出去的,他會搬到東西五所,會入尚書房,往后還會進入朝堂,甚至領兵作戰。你如今處處拘著他,日后讓他如何面對兄弟們,面對教授學業的先生,面對金鑾殿的群臣,面對軍營的千萬士兵
“娘娘,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你若真的疼愛七弟,便不該教他躲避,而應該教他如何面對。若七弟虛懷若谷,胸有溝壑,又何需在意旁人是否笑話若七弟自己都無法面對腿疾,耿耿于懷,又何需旁人來笑話”
兩個“何需”,其中深意,南轅北轍。
“娘娘,你不能總是以保護的方式去提醒七弟身體的異常。你應該讓七弟明白,即便他有腿疾,他還是汗阿瑪的兒子,是大清尊貴的皇子。他跟正常人沒有區別,跟所有兄弟都沒有區別。兄弟們可以做的事,他一樣可以。
“只要他想,他可以和大家一起玩鬧,可以和大家一起學習,可以和大家一起騎馬射箭,甚至可以和大家一起立于朝堂之上為汗阿瑪分憂,更可以和大家一樣統領八旗,為我大清開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