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高興,來看德妃的時候喝得就多了些。那日也確實陰差陽錯寵幸了一位宮女。因彼時前朝事多,第二日,他便又去部署新一輪的三藩戰局了,好些日子沒來后宮,也就將宋答應給丟在了腦后。再回頭,別人不提,宋答應又到不了他跟前,他自是沒想起來。
梁九功瞧了康熙一眼,接著說“德妃娘娘得知后確實給她安置了個屋子,不再讓她伺候。她已承寵,按規矩也不可能再伺候德妃。德妃娘娘此舉倒也合理。
“宋答應說德妃娘娘讓宮女監視她。但這位宮女現今還在,奴才找到她,她說非是監視,而是那會兒德妃娘娘已有孕七八個月,正是緊要關頭。她恐宋答應一個新晉的小主不懂規矩沖撞了。
“后來宋答應去找德妃娘娘,說想回來伺候。德妃娘娘覺得以她小主的身份,她是無論如何也擔不起她的伺候的。便說二人可做姐妹往來。
“至于針線活。德妃娘娘身邊的人說,隱約記得娘娘當時確實提過想給孩子做幾件衣服,卻沒指明讓宋答應來。是宋答應主動提出幫著做的。
“宋答應既然自請,德妃娘娘也就答應了。雖給了針線不料,卻并沒宋答應說得那么多,只是兩三件而已。也不是讓她一下子就做完,隨她安排,左右也不急著用。當時宋答應接下了,未曾拒絕。
“此后德妃娘娘安心養胎等待生產,沒再多問。宋答應便一直在屋里做活,也不曾告訴別人自己葵水未至。否則這么大的事,但凡請托個人,都會傳太醫。事關皇嗣,誰敢怠慢
“不知宋答應是年歲太小,自己都不曉得有了身子,還是”梁九功頓了片刻,意有所指,“還是故意隱瞞不報。”
“大約過了一兩個月,這個孩子沒了。那會兒德妃娘娘才知原來她只承寵了一回就僥幸有孕,立時過去查看,正巧看到宋答應躺在床上,面色慘白,被單上全是血。德妃娘娘因此受驚發動,生下了四阿哥。
“事后,陛下您得知此事,便說宋答應小產需靜養。德妃娘娘要坐月子,更需要靜養,將四阿哥交給皇貴妃的時候,便同皇貴妃說了一聲,讓她把宋答應挪出來。
“皇貴妃就將她安置在如今的住處。那時屋舍尚且完好,如今數年過去,未曾修繕,倒顯得破敗了些。”
當年之事到得如今,宋答應與德妃都是一面之詞,已無證據可尋。可同樣是一面之詞,每個人心里也是有偏向的。
梁九功摸了摸懷里荷包。這是他問詢過永和宮后,玉蟬塞給他的,雖口中說是尋常打賞,可這么大的面額,所為何事,他如何能不明白
他此番話語看似描述審問過程,可不論是語氣還是話術,都傾向德妃。宋答應犯罪惹了圣怒,已然自裁;德妃卻還屹立宮中,且因六阿哥之死,皇上正是憐惜德妃的時候。宋答應與德妃,皇上本就更信德妃。
他順水推舟,賣個人情,還能拿筆錢財,何樂不為
康熙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她服的毒哪里來的”
“奴才在宋答應的妝奩里發現了一只銀簪子,形狀普通也不值錢,但仔細查看發現簪頭有縫隙,內藏機括,奴才想辦法打開后,在里面發現了殘留的白色粉末。據太醫辨認,乃是劇毒。”
康熙臉色一沉。一個小小答應,如何搞來這樣精細的簪子,又如何搞來的劇毒
“還有何發現”
不問是否有發現,只問有何發現,康熙是篤定了必然還有,也必須有
“有一點”梁九功深吸了一口氣,神色也嚴肅了不少,“宋答應這些年無寵無子,更無靠山,住的地方跟冷宮差不多。答應的份例本就少,內務府又經常發放不到她這里去,因此這幾年她的日子不太好過,為了生計,她只能自己做些繡活托人帶出去賣。
“宮里頭有些宮女家中艱難,便時常會做些東西,待神武門侍衛休沐的時候,托他們拿出去賣,再分侍衛一些銀錢。這在底層奴才奴婢之間,倒也算尋常。
“奴才查了宋答應的院子,翻出好幾件繡品。大多是繡的花鳥,起初也沒見什么特別。因有銀簪在前,奴才更為謹慎了些,果然發現這些繡品與銀簪一樣,全都內藏夾層。雖然如今搜出來的這些,里頭是空的,沒有東西,但宋答應以往送出宮的那些卻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