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黃河,天又烏烏沉沉的陰了下來,至第二日就飄起了雪花。雖不大,天也時陰時晴,但行程依舊被耽誤不少。行了七日,才堪堪五百里,將將進了上黨郡。
常言千里為官只為財,這話雖有些偏頗,但不無道理。有史以來,便是如漢、唐、宋、明、清等長壽些的王朝,能上不貪下不昧,敢稱吏治清明的時節也就那么一兩代。何況幾乎爛到了骨子里的北魏
官員迎來送往是人之常情,李承志貴為國公、皇戚、新貴,遠赴數千里就封,沿途之官員無論熟與不熟,識與不識,于情于理皆要拜會一番,再贈一份儀程。
但李承志卻反其道而行,管你官大官小,有爵無爵,先祖有何等榮光,父輩又是多大的官,我一概不見。
每日天一亮便啟程,天一黑便入驛站,一應外務、應酬皆交由封國長史元天穆。且著重交待見誰不見誰,皆由他決定。收不收禮收多少,也隨他意,但不能誤了行程。
此人是拓跋宗室,但已與當今皇帝隔了十數代,是以并無爵位承襲,其父生前只是一介游擊將軍。
不過元天穆生的很是俊美,又善騎射,在京中頗有名氣。且與元暉、元昭等兄弟交好,進而攀附高肇,起家官不低,是從五品的散騎員外侍郎。
高肇本欲他任太尉掾,掌太尉府吏曹之務,但不知為何,又塞給李承志任了長史。
想來元天穆已被高肇引為心腹,派來監視他的。雖只相處幾日,但李承志大致能看出此人行事頗有分寸,從不逾越。一路事無巨細,皆會秉承于李承志。
長史只署理政務,軍務則歸司馬統負。朝廷給李承志派了個赫赫有名的人物谷楷。
這可是與酈道元齊名的的酷吏,用八個字就能概括其生平嫉惡如仇,心狠手辣。
不過有名也只是對李承志而言,如今的谷楷只是稍有薄名,且還是惡名。
此人仗著一身武藝,好打抱不平,逞血氣之勇,若非其兄谷穎與高肇交好,怕是早被發配到軍鎮去了。
只是從這兩位封國屬官的身份來歷,就能看出太后與朝廷之用心制衡。
李承志除了罵兩句蠢貨,已然不知如何評價了。
他很想看看,待高肇猝然豎起反旗的那一日,太后與元澄等人又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想想都覺得諷刺
正躺在車中幸災樂禍,又聽李聰在車外秉報“郎君,元長史求見”
李承志懶洋洋的問道“何事”
“稱是探路的快馬來報,壺關縣連日大雪,今日方晴。但馳道多處已成泥湯,怕行不得大車。是以請奏郎君,是否于上黨歇息兩日,待路干透些再啟程”
要歇兩日
估計這一耽擱,高肇派來質問的心腹九成九會追上來。
來就來吧,便是高肇當面來問又能如何
不承認就是了
一想到高肇得知百萬石糧付之一炬,油湖被燒、數萬具尸體被炸出的消息后的表情,李承志就想笑。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那就予上黨歇兩日,待天晴后再上路”
李承志交待了一句,又低聲問道“進了驛站后靈醒些,估計李豐的急報也該到了”
初三那日他方至管城鄭州,便接到了李豐急報,稱將行動之日定于正月晦當夜。今日已是初七,便是有雨雪阻道,也該有消息傳來。
李承志的信心也很足,他認為此次十拿九穩,九成九已然得手
“諾”
李聰低聲應著,又轉身予元天賜復命。不多時,便聽官吏予各處傳令的呼喝聲,車隊行進的速度快了不少。
自有元天賜提前遣派的官吏與上黨衙府接洽,約兩個時辰后,天色將暗之際,車隊暢行無阻的進了郡城。隨行的除李氏家眷、十數封國官吏并百余李氏家臣,其余人等并兩千中軍皆宿在城外。
不過并非露營,而是由本地官吏借了民居。且這一路行來,皆是如此安置。
因錢糧給的足,被借宿之民反倒甘之若飴。而沿途收的那些儀程自然不夠,李承志還貼了些。
這等行舉,委實如鳳毛麟角。自然讓兵卒及底層吏員感激不已。而如元天賜、谷楷也只能唏噓一句李國公果然財大氣粗
進了驛站,依舊如之前一般,所有應酬皆交由元天賜。李承志不急不徐的洗涮一番,正欲同兩妻一妾用膳,李聰又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