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志在他耳邊低語一陣,交待完之后,又見達奚伸手入懷,將一塊令牌交給李睿。
然后達奚又湊近城墻,說是奚鎮守有急令要傳于胡刺史,需將信使吊上城去。
守將哪里敢怠慢,當即放下吊籃,將李睿和幾個衛兵吊了上去。
其后,又見城下大軍動了起來不再只圍堵戰場,而是分出多半,向州城圍去。
不多時,近兩萬大軍就將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上守將越看越是心驚,額頭上的冷汗直冒。
看城下大軍的跡向,竟像是要攻城一般
守將猛的叫過親兵,急聲交待道“快快報予史君”
刺史府
胡始昌背負雙手,定定的盯著堂上的一副字,眼神忽銳忽滯,臉色時陰時晴。
字跡稍顯稚嫩,也談不上什么風骨,但奚康生足足掛了四十余載,哪里為官,便帶到哪里。
他永遠都忘不掉,起家舉官那日,他親筆寫下這副字的場景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一腔熱血,躊躇滿志,誓要匡扶天下,拯救萬民。
但不知不覺中,卻已與世浮沉,等驚醒時才發現,自己竟已成自己曾經最為痛恨的那種人
世道險惡,人心不古
胡鐸立在堂下,有如澆了一瓢水,頭上的冷汗撲簌撲簌,不停的往下掉。
不大的功夫,雙腳間竟積了個水洼。
他想不明白,都到了如此地步,族叔怎么還有心思賞字
忍了許久,胡鐸終是開了口“族叔”
聲音一出,連他自己都嚇的一跳又嘶又啞,就像是在鐵鋸鋸鍋底一般。
胡始昌擺了擺手,又悵然一嘆“關中世族與豪強素來將我胡氏視做高肇爪牙,恨不得蛋中剔骨這其中,就有鎮守奚康生到此地步,怕是已無余地可回旋了”
“不,還有機會的”
胡鐸嘶聲說道,“我去求李懷德,去求李承志,給他們下跪亦可”
話都沒說完,卻又被胡始昌沉聲打斷“沒用的有許多秘辛,你均不知”
說著又是一嘆,沉吟許久后才說道,“李懷德被禁足涇州,其實并非高司空之意而李懷德,也是一清二楚的”
胡鐸猛一抬頭,直愣愣的看著胡始昌。
這難道不是在告訴自己,這全是族叔你的手筆
這樣一來,豈不是將最后一條路也斷了
李始賢不但不會幫族叔遮掩,九成九會趁此機會落井下石
愣了許久,他才嘶聲問道“為何”
“還能為何”胡始昌失笑道,“安定,只能是胡氏的安定”
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胡鐸猛的一僵。
他什么都明白了族叔針對的,不單單是祖居李氏,而是其背后的隴西李
族叔這么做有錯么
沒有
換成自己,也絕對是這般做法。
但誰又能料到,就如茍延殘喘之人,祖居李氏大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有一天,竟突然翻了身
“多想無益”胡始昌悵然一嘆,“早做決斷吧”
胡鐸心中一痛。
族叔這分明是想把所有罪責全部攬下來
但那些地也罷,昭玄寺每年敬獻的銀錢也罷,丁口也罷,難道全都落入了族叔囊中
再想到父親對自己的冷漠,眼中只有大房的做派,還有族叔一直以來對自己的信重和助益,胡鐸當即就流下了淚來
但還能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