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落在人身上應當是溫暖的,可那柄斜插在地磚上的寒光卻仿佛吸收了所有的熱量,只剩下刺骨的冰冷,讓人牙齒打顫。
此刻的舒云院門口,隨著云陽侯到來幾乎聚集了云陽侯府所有的人,不管是二房來打探的,還是各處的下人都期待著看一場熱鬧。
他們等著強勢的侯夫人,會如何的控訴和歇斯底里的叱罵,等著楊氏矯揉造作的委曲求全,以顯示當家主母的蠻狠和欺凌,最終演變成一場正室欺壓外室的狗血大戲。
就是楊氏自己也早有算計,以退為進,必讓尚輕容方寸大亂,丟盡臉面,最好丑陋畢現,讓云陽侯徹底厭棄,轉而維護她們母子。
可惜她想的好,侯夫人卻不按常理出牌,那奪命的凌厲一槍瞬間扎破了她的癡心妄想,也嚇破了她的膽。
楊氏驚恐地跌坐在地上,手掌蹭破了皮都顧不得,滿眼只有那根晃動的槍桿,一顆心快速地跳著,似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剛那槍就在她跟前一寸之地,若她真的跪下,就
萬籟俱寂,無人多說一句話。
接著一個婀娜而莊重的身影緩步而出,拎起裙擺輕巧地邁過門檻,這般動作,她頭上精致的步搖都未曾大幅晃動,可見其人沉著冷靜。
尚輕容并未如所有人設想的那樣震怒,依舊是一派大家風范。
她下了石階,神情淡然地走向那桿,也走向了還狼狽在地的楊氏,后者害怕地瞪大眼睛,可手腳不聽使喚,只能無助地往云陽侯看去,脫口而出尖叫著“侯爺,救”
“蹭”一聲,尚輕容一把拔起長槍,接著吐出兩個字“閉嘴。”
清清冷冷的聲音,帶著那鋒利的槍尖,直接嚇得楊氏將尖叫聲堵在了嗓子眼里,不敢再吐出半聲。
“娘”一個少年突然從身后跑出來,表情看著尚輕容又驚又怕,可他不愿露出怯懦,正要理論一番,卻被楊氏一把扯回來,抱在懷里抖著聲音道,“玉兒,別說話,娘沒事,沒事”
楊氏很清楚,來自駐守邊疆的西陵侯府,蠻橫的尚輕容真的有可能殺了她,而她既然敢踏進這里,生死就捏在了對方手里,動彈不得。
眼淚在眼眶里滾動,她掙扎地看向云陽侯,而隨著她的目光,尚輕容也一并看過去。
云陽侯瞬間頭皮發麻,不敢給楊氏一點回應。
只不過一照面,楊氏最大的依仗就沒了。
“娘這一手先發制人的控場本事,著實厲害”
屋內窗前的暖榻上,才剛醒來的方瑾凌虛虛地臨著窗子,好奇看向庭院,正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驚艷道“白電如雷霆炸雨,銀光入云霄驚鴻,好氣勢。”
可惜林嬤嬤卻沒心思聽他贊美,只是無奈地看著方瑾凌,規勸道“少爺,窗前寒氣重,您才剛醒來,身子虛,是受不得冷的,快回床上去。”
方才尚輕容提著槍一出去,方瑾凌便不顧林嬤嬤勸阻直接下了床,挪到了臨窗暖榻上,開著窗子睜著眼睛一臉好奇。
這一副看熱鬧的模樣叫林嬤嬤好生頭疼,這小祖宗又輕不得重不得,只能哄道“若是再得了風寒,豈不得叫夫人心疼死”
她上前就要關了窗子,好叫方瑾凌死心,可一只手卻扯住了她的袖子,只見方瑾凌仰著臉,可憐巴巴地說“嬤嬤,就讓我再看一會兒吧,我好擔心娘呀。”
方瑾凌原本就瘦弱,臉頰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又在這兩日昏睡下消失了,看起來尤為讓人心疼,這般請求之下,林嬤嬤關窗的手便是一頓。
方瑾凌看在眼里,目光越發真摯“凌兒知道嬤嬤疼我,可是我也心疼娘,爹那么欺負她,我即使幫不上忙,也怕她吃虧。嬤嬤,你不擔心嗎”
怎么會不擔心,林嬤嬤恨不得現在就到尚輕容身邊去,可是方瑾凌是夫人的命,“萬一少爺受了寒氣,老奴萬死不辭。”
方瑾凌眼睛一彎,笑道“那就給我裹嚴實一些吧,窗子就開一點點大,只要看得見就行,好不好”
這般撒嬌,林嬤嬤哪里擋得住,她見方瑾凌雖然依舊虛弱,但是精神卻還好,眼睛靈動,少有的活潑,心就軟了,松口道“萬一爭執起來,怕是待會兒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