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無聲地坐了一會,五條悟隨手擰了擰沾上泥水的衣擺,沒有一絲猶豫地轉頭離開。
全程把自己變成背景板的我有些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在離開前,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扎著半丸子頭的,穿著高專制服的少年半瞇著眼,目送長大的友人離開。
我們和另一個五條悟擦肩而過。
因為走神,我落后了一段距離,正好看著兩個五條悟交錯而過,仿佛像是扭曲的時空在此刻重疊又分開。
那一瞬間,我似是抓到了什么。
那是我的杰嗎。
屬于跨時空來客的五條先生心里是不是有過這樣的想法呢。
我匆匆忙忙地對著走來的五條老師點了點頭,謝絕掉與他同行的家入小姐遞來的黑傘,向著已經要消失在這場午后雨幕的五先生跑去。
“五條”這人走得太快了,我差點用上木遁趕路才追上,一邊平息極速趕路造成的壓力,一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太慢了,千手。”走出墓園的五條悟又恢復成了平時的嘴臉,墨鏡一推,誰也不愛。
我狠狠地喘氣“呼。”
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對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的失禮了。
見我把氣順好了,這人才轉過身,繼續往前,一邊開始交代這段時間的大動作。
比如靠著被俘的漏瑚玩了一招什么請君入甕,比如借著兩個一樣的存在來一招聲東擊西,又比如配合著某位腦部組織演一波請君入甕重量復刻版,以及在此中間,靠著請來的外援進行和上層的陰謀陽謀博弈。
“總之,這邊的進度已經推到90,主謀已經被我摁死了,剩下的也翻不出多少風浪。”他冷酷地雙手插褲兜,大步向前,連連踩了好幾個水坑,“拿著劇本就是方便啊,那群老橘子大多都還沒反應過來吧,嘖,便宜他們了。”
“五條。”
“放心,答應你的不會賴掉的,和付喪神的契約以及關于朔行軍的正面開戰”
“五條先生。”這人仿佛不聽人話,我不得不抬高嗓音又叫了一聲。
這次他總算停了下來。
“怎么,”他做作地拉下了一半的墨鏡,“突然這么看我,是被我迷住了嗎”
我疲倦地嘆了口氣。
唉,認識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你不知道我擅長情緒感知嗎。
我可能是真的不會讀空氣,因為我覺得接下來要做的是對的。
“沒關系的,五條先生,”我拉住了這個人被雨水浸透的袖口,迫使他轉身。“我和世界做了交易。”
這是一開始兩人就心知肚明的事實,我在此刻把它重新提出,無非是想告訴他
我仰起頭試圖直視他的眼睛,結果這人真的太高了,這個距離只能看到這個人的下頜角。
行吧,這樣也好。
“您的世界一直為您保留著空位,如果覺得孤獨,回去的時候再來這里一趟,也是可以的。”
到那時,一定就是完完全全,屬于你的世界,屬于你的,在此地長眠的摯友。
言語未盡,但五條悟聽懂了未盡的意思。
流浪的游子還有歸家的可能,而等他回去,改變的過去會將一切順理成章地推演。
他的未來已經被他自己改變了。
五條悟微微側頭,看到了停留在路口,撐著黑傘的高專的學生們。
他曾經說過的,能夠與他比肩的學生,三年級的秤,二年級的乙骨,一年級的悠仁當然,不止是他們。
所有人的未來都被改變了。
甚至回去后,這些人都會有這次相遇的記憶。
因為,兩個五條悟,本就是一個人。
這是一場奇跡。
雨滴越落越小,這一場連綿不斷的陰雨似乎在宣告結束,陽光穿透破裂的鉛云,越來越多的虹光從水洼閃現。
在我看不到的屬于一米九的上空,這個人似乎是輕輕地眨了下眼。
寂靜中,五條悟揮開了我的手。
他說“不,你錯了,千手。”
高大的男人向前一步,沾染著夏日暴雨水汽的懷抱結結實實地撞了上來。
“我不孤獨,”他說,“我已經不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