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點陰沉,灰藍色的天空上籠著一層薄薄的霧,淺淡的光線下,仿佛周圍的一切草木、建筑、行人也都顯得蕭瑟而寂寞了。
這處小區已經有年頭了,前不久樓里才剛剛安上電梯,但外面的大體布局沒有變,草坪的外面圍著修建整齊的冬青,旁邊是一些供居民娛樂健身用的器材。
林雪曠抬起手,握住秋千側面的欄桿,金屬在空氣中冷沁如冰,小時候他坐在上面,爸爸會在后面推他,一蕩就蕩的很高。
他不愛回憶過去,可是人站在這里,那些過往卻不受控制地撲面而來。
前行,左轉,從中欄桿中間的小鐵門里穿過去,再走上兩級臺階,林雪曠一眼就看見了二樓自己家的窗戶。
他原本也沒有打算要上去,只想稍微在樓下站一站,可就是看了這一眼,林雪曠赫然發現,那扇窗戶上面,竟然用吸盤掛鉤粘著幾個長頭發的布娃娃,顯得十分別致可愛。
這些娃娃在網上是買不到的。他媽媽的手一直很巧,最喜歡搗鼓這種小玩意,林雪曠記得她在醫院的病床上縫了很多,爸爸就帶回來掛在了窗子上。
房子早就賣了,娃娃他們帶走了一些,搬家的時候又丟了一些,后來爸爸也因車禍去世,他幾番輾轉,父母當年留下來的東西幾乎沒有一樣還在,只剩下一本相冊還記錄著當年。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些娃娃怎么可能還掛在這里
林雪曠這時才發現,比起周圍那些人家的防盜窗和護欄,他們家的窗戶也是那種老式的,上面的油漆已經斑駁,在整棟樓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好像時光獨獨凍結在了這里。
他的心跳忽然急促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樓,握住門把,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或許一切不過是個巧合而已,也或許是人家覺得那幾個娃娃格外漂亮,所以留下來,如果敲響了門,門內出現一張陌生的面孔,他又怎么跟人家解釋
林雪曠難得猶豫,可這時他的手卻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那扇有些老舊的防盜門竟然自己打開了,像是在歡迎他一樣。
大廳里的一切出現在他眼前,竟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過,仿佛是一個能夠實現奇跡的夢。
林雪曠踏進了屋子,回手輕輕在大門上扣了三下,這扇門被下了迎客咒,不需要門鎖,被他這樣一敲就自動關上了。
從來就沒有什么能夠讓時間靜止的魔法,他這樣環顧過去,仿佛房間里的一切都跟印象中的模樣沒有改變,但其實是有人將每一處細節精心布置過。
窗戶上那幾個娃娃的手工和用料比母親當年病中隨意做出來的要精致一些,但頭發、眼睛和衣服的配色都沒有什么變化,所以他剛才在樓下一眼望過去的時候,才會覺得驚訝。
會做這件事的,這個世界上除了謝聞淵,不會再有別人。
謝聞淵沒有來過林雪曠小時候的家,但一定把林雪曠那幾本舊相冊翻過很多回,所以才會復原的這樣像,只不過謝聞淵從來都沒有在林雪曠面前提起過。
如果他不想被過往牽絆,這個地方就永遠不會被發現,但如果他什么時候想家了,就會看到驚喜。
這個人,總是喜歡做這種無聊、費心、又往往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林雪曠經常對謝聞淵產生不滿,認為這個人霸道不講理,又總是莫名其妙地發瘋,可不管他喜不喜歡,是什么態度,在任何時候轉過頭,卻總能看到對方就在身后。
林雪曠推開自己的小房間,看到那張床上放著兩個挨在一起的枕頭,枕套是他兒時一直用的小熊圖案。
謝聞淵夾帶私貨,偷偷把他自己也給加到這個家里來了。
林雪曠拍拍那兩個枕頭,在床邊坐下來,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摸出手機,給小床拍了張照片,發給了謝聞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