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七點半的時候,裴濟坐不住了,向朱立誠使了個眼色。
朱立誠領會以后,立即站起身來,向陳強告辭。
陳強此時倒是非常的熱情,起身相送,并一個勁地招呼有時間過來,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這話貌似只針對朱立誠一個人說的。
裴濟聽后郁悶不已,當然他也發作不得,兩人本來就沒什么交情,再加上又攤上了這事,人家愿意搭理才怪。
兩人到書記辦公室門口以后,依然是大門緊鎖,朱立誠曾在里面待過將近一年的時間,可以說對里面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了,不過今天他有點異樣的感覺,第一次感覺到這扇門后的權利的魔力。
他輕輕地一句話,裴濟這個受人尊重的鎮黨委書記就可以什么也不是。雖說講民主,這樣的事情得上常務會,但結合目前的實際情況,李志浩如果提出這個建議來,會有人不同意嗎,恐怕大家都忙不迭地拍手稱贊。因為加入創建不成功的話,就有人充當替罪羊了,至于說這個叫裴濟,還是叫張濟,并不重要。
正當朱立誠在胡思亂想之際,裴濟遞過了一支煙。
朱立誠在接煙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裴濟手的顫動,雖然非常輕微,但確實存在。朱立誠邊掏打火機為裴濟點煙,邊想,看來陳強剛才的表現給了裴濟非常強烈的暗示,下車后的那份淡定與從容,他可能醞釀了許久,但別人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或是眼神,就能把他擊得粉碎。
由此可以看出,這事對裴濟的影響是非常大的,甚至已經大到了他無法承受的地步。
兩人在走廊上默默地抽煙,誰都沒有說話。朱立誠上前一步,輕輕推開了緊閉著的鋁合金鋼窗,頓時一股冷空氣襲了進來,裴濟只覺得渾身舒暢,不覺走到窗邊,想遠處看去。
涇都的夜晚談不上美麗,但街道上基本都亮著路燈,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幾年前搞城市亮化的時候裝的,式樣非常土,亮度很低,都是那種千篇一律的昏黃色。裴濟能清楚地看到,路上匆忙的行人,他們或是剛剛下班回家,或是正趕去上夜班,雖然忙碌,但目標清楚,要不是趕回去和家人團聚,要不是為了生活努力打拼。
裴濟猛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了目標,每天的忙碌不知所為何事,撇開那些空洞的口號不談,那究竟為了什么呢為田塘的一方百姓,為自己的仕途升遷,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至少自己在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從沒考慮過這些東西。
裴濟發現在這個也許將決定他命運的夜晚,他竟然迷失了,迷失在縣委書記辦公室的門前,迷失在昏黃的街燈下
猛然間,見有幾道強烈的光束射了過來,然后全部進了大院,不用說,是李志浩他們回來了,朱立誠立即感覺到裴濟的身體微微一晃,顯然是有一些緊張。朱立誠連忙伸手向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裴濟這才意識到,應該到樓梯口去等李志浩才顯得更為尊敬,連忙向朱立誠投過來感激的一瞥,然后邁步向樓梯口走去。
等了大約五分鐘左右,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一前一后,明顯的男式皮鞋敲打地面的聲音,裴濟連忙屏息凝視,兩腳立正,低頭、彎腰、收腹,這一套動作,連貫而迅速,可謂是訓練有素。
李志浩在準備上最后一層樓梯的時候,猛地發現有兩個人站在眼前,定睛一看,是裴濟和朱立誠,雖說心里有氣,但見兩人能有此態度,倒也心里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