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沒說話,只是一臉冷淡的瞧著眼前的亂象。對于賈政說的話,她仔細聽來,卻覺得有些不對。
若真是寶玉做了些著三不著兩的事情,賈政即使是生氣,也未必會如此眼前這番光景。如今這模樣,顯然竟是寶玉犯了潑天大禍一樣,且恐怕被人所知無法挽回。
但是如此卻是奇了怪了,寶玉此時不過是個上學的孩童,年紀不過是舞勺,又怎么會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呢
況且若是她沒記錯今兒,乃是寶玉上學的日子,縱然是學堂之中有一二同學鬧著玩,也不至于會鬧出這個樣子來。
邢夫人心中想著事情,一邊冷眼旁觀,她卻也不著急,只是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看賈政的表演。
賈母卻不肯放過,她冷哼一聲“你在胡說寶玉還是個孩子,他哪里有做過什么惡事你身為其父,竟然如此說法,竟是千刀萬剮也不足惜了。
我心中只想你定然是看我們娘們兒的不順眼了,或許還有那起子小人,不知在你耳邊說了些什么。
我倒要告訴他們,一個個的都給我等著,寶玉要真是有個三長兩短,卻是看我能放過哪個
好啊,我往日里對他們卻是一貫的心慈手軟,他們越發覺得老婆子好欺負,如今竟然連個十來歲大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在你面前往日里說,著三不著兩的話也就算了,如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你面前給寶玉上眼藥。
我一貫的好心,卻越發縱容起你們,如今別管什么面子里子,我都要一個個的仔細揭開。”
因說得有些急,賈母竟有些咳嗽,雖說如此嘴里的話,卻是仍舊讓賈政臉色難看之極,他搖著頭似是極為的焦急,卻無法打斷賈母的話。
王夫人見賈母如此,倒是不再哭泣,擦拭著眼角的淚痕,口中哽咽地說道“老太太,您卻是先找太醫給寶玉瞧瞧再說,如若再不管管寶玉,恐怕他就活不了了。
老爺老爺他竟然把寶玉吊在樹上用藤條抽。”
王夫人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是淚如雨下,只覺得肝腸寸斷。她如今只剩下這么個獨苗,若是他哥哥在,便是老爺將寶玉打死,她也不多言。然而珠兒早已逝去,她卻是再無依靠。
想到這里,王夫人忍不住又悲從心來,若不是為了這孩子打算,她又哪里會去做那些損陰德的事情,然而卻沒想到自己百般算計,卻抵不過老爺的一頓藤條。
聽聞寶玉被吊在樹上,賈母臉色瞬間一變。她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的頭暈了,口中連忙呼喊“還不快點去請太醫,還有扶我過去,我要去看看我的寶玉。”
鴛鴦眼疾手快,趕緊攙扶起賈母,小心的防著對方一時歪倒。
邢夫人瞧瞧賈母這邊,眼神微微一轉,伸手搭在對方的另一旁,口中輕聲說道“老太太不用擔心,我剛才便讓璉兒拿著我的牌子去太醫院了。想來定然是能來一位圣手,若是走運,恐怕還能得一位御醫。”
看戲是需要付錢的,邢夫人自然知曉這個道理,是以剛剛便偷偷地叫賈璉先行離開,免得后面卻是被牽連進去,此時恐怕已經快到了太醫院了。
聽聞此言,賈母瞧了一眼邢夫人眼中劃過一縷失望。早知道邢夫人如此知曉人情,她當日也不會縱容賈赦對其下手。
哪怕邢夫人能夠生下一個女兒,如今她也必將愛若珍寶,現今沒有親情羈絆的邢夫人,卻是成了燙手山芋,輕不得重不得。
“你陪我去看看寶玉,若是寶玉有個三長兩短,我定然一頭碰死在寶玉的旁邊。”賈母口中說著,略現的一些渾濁的雙眸中,卻此事已有決斷。
邢夫人看著對方如此,也難免在心中暗嘆,縱然是榮國府執掌風云這么多年的老夫人,也是難以免俗。
幾人的動作極快不過,一會兒便到了賈政所在的院子,從遠遠的地方便可看見,大門之內三四個丫鬟,此時正圍在一棵樹下。
新夫人感覺到賈母的胳膊在自己的攙扶下仍舊不停的顫動,顯然已經看到那棵樹下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