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眠雪停頓了一下,手指一時有些波動,進不小心撞在水晶壁上,發出些許響聲。
實話實說,若是此言,是從探春口中說出,康眠雪不會有半分驚訝,只覺此人就該如此。
然而偏偏卻是從她身上。
這讓她忍不住想要知道,在從前寶釵是否也曾如此糾結過,又是經歷了怎樣的苦痛,才放任自己,向深淵墜落。
康眠雪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手指差一點便碰到了寶釵的后腦,只是她還是反應了過來,這才柔和地說道“你可算得上是我遇到的所有人中,頭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
她說到這里細微停頓一下,帶著幾分頑皮地眨眨眼,這話確實一點不假,寶釵的確是第一個。
她的手終究還是按了下,感覺到手下那細密的絨發,康眠雪忍不住輕嘆一聲,眼前之人還是個孩子,仔細安撫了一番對方,這才說道“你素來知道我是一貫看不上那些朱程理學的。然而和女子從未有該是男主外女主內的說法,這一切不過是束縛自身罷了。
當年那句,十萬將士齊卸甲,竟無一人是男兒。
這句話未必是說錯了。”
康眠雪看著寶釵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是可愛之極。
這讓她下意識的,在對方臉上捏了一把。
這下子用的力道,倒是略有些重,康眠雪的手移開之后,便看到寶釵的臉頰之上有著一道紅痕。
康眠雪有些心疼得仔細揉揉,這才是說道
“雖說剛剛說的是我的想法,然則你卻也不必一一照辦,反倒是讓你自己活得開心才是最主要的。
你記得,不管是誰說的,都沒有你的幸福重要。”
寶釵覺得眼眶中的潮濕,又有些想要外溢,她趕緊將頭轉向一旁。
自從哥哥登上家主之位,她為了避著人,免得有人說自己貪圖權利攬權。
是以不敢太過插手薛家的生意,只是哥哥實在不是個做生意的料,這兩三年光賣掉的鋪子就有十幾個。
身為四大世家中,唯一實際掌管權力的女性,寶釵卻是覺得自己壓力非常大。
實際上,對于薛家的未來和自己的未來,寶釵早就開始迷茫。
“娘娘,民女知道,哥哥不是經商的材料,小時候父親拘著尚且時常胡鬧,自從父親死后更是變本加厲。
又有哪些小人時常在身邊引誘,多說一些理解我們兄妹的話。也是哥哥速來心大,不肯為這事兒傷我的心。
只他實在是厭煩學業,是以每每我和媽媽縱然是說了喊了,哥哥卻也不放在心上。哥哥又是唯一的一根獨苗,實在不忍心拘壞了他。
這一來,就只能放縱他在坊間胡鬧,如今只求不要做些太過之事。
也是國公爺大人有大量,哥哥那般頑皮,竟還能給他一個改變的機會,實在是讓薛家感激涕零。”
寶釵說在這里,又從座位上站起來,康眠雪還未呵斥出口,她便又一拜一叩首。
一時之間,康眠雪也覺得有些詞窮,她能夠聽出對方所言,句句都是真心話,心中忍不住生起幾分憐愛之心。
見到寶釵還在地上跪著,她伸出一只手欲要拉寶釵。
這份懵懂,倒弱化了寶釵之前,那工于心計的印象。
說起功與心計,給康眠雪最深印象的,其實是那位前總督夫人虞夫人。
那位夫人外表看起來端莊穩重,實際的內心卻是狠辣之極,如今正在天津那邊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