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從出生開始,便被予以眾望,很可能能夠和百年前那屠戮人界的魔頭相抗衡的女兒。
她說“你們帶不走任何人。”
長老“這世上,沒有天道宮帶不走的人。”
她看著那烏泱泱的人群,眸中沒有半點波瀾,許久后扯起一個微笑,語氣平和而又鎮定“是嗎”
下一秒,她舉起靈力凝成一柄巨大的劍,沒有絲毫猶豫地,貫穿了自己的心臟。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看上去沒有半點閃躲。
她從來不怕死。
而是怕自己的孩子,往后一輩子,都要像自己一樣,為了死而活。
“那是我見過最為強大的燒血之術。”
何向生說到這,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沈挽情“那是你的母親,用命和燒盡魂魄無法轉世超生換的玉石俱焚。除了我以外,活下來的,只有三人。后來天道宮的增援到了,他們尋了幾天幾夜,沒有發現其余的生跡,于是篤定,你也死于那場燒血之術。”
“擁有燒血秘術一族的人覆滅后,天道宮不能承擔導致燒血術斷絕的罪名,于是想要封住所有幸存者的口舌,但沒有人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我逃了出來,剩一口氣,在那座山上,被繡娘撿了回去。”
何向生的語氣很平靜,但卻仍然能感受到十多年前,那段令人絕望的畫面。
紀飛臣沒有說話,只是抬手,輕輕搭在了沈挽情的肩膀上,無聲地擋在她身前“放心,哥哥在。”
沈挽情的確一直疑惑,自己這具身體到底擁有怎么樣的身世。但突然知道了這一切,卻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只是個穿越到這具軀體上的人,按道理說,前塵往事,都應該和自己無關。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總是能夠看見當年畫面的緣故,她并沒有能夠像自己想象中那樣置身事外,胸口一陣陣發悶。
在安靜許久后,她突然問了個連自己都摸不著頭腦的問題“我的母親叫什么名字”
“我從沒聽人提起過她的名字,”何向生頓了頓,“但她的族人,喊她阿昭。”
昭。
那應該是光亮的意思。
不知道為什么,沈挽情覺得很難過。
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難過。
謝無衍轉頭看著她,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神中,全是讓人讀不懂的情緒。他伸出手似乎想碰她,但在半途中,卻又收了回來。
風謠情憂心忡忡地看了眼沈挽情,似乎是怕她難受,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然后轉頭看向何向生“所以,何方士,您是要告訴天道宮這個消息嗎”
“不,”何向生說,“我早已不是天道宮的弟子,告訴沈姑娘這些,只不過是有一個請求。”
“什么請求”
何向生的表情在剎那間變得卑微了起來,他用懇求的語氣,聲音沙啞“我知道燒血之術能同魂魄進行感應,聽到和看到旁人沒辦法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想知道繡娘她,有沒有什么話留給我”
“話”
沈挽情掀起眼簾,似乎是在回憶。
在觸及到繡娘魂魄的時候,畫面像走馬燈一樣涌入大腦,亂糟糟地堆成一團,讓人很難準確地捕捉到什么內容。
但有一個聲音卻逐漸清晰,一點點剝離開那些模糊的畫面和嘈雜的聲響。
“我有話要告訴他。”
繡娘的聲音,溫柔得像是山澗中的溪流,十分有穿透力。
“他應該離開這里,去更遠的地方,自由自在的,不要再活在痛苦的回憶里,為了救我而活著。”
最后一個字說完的時候,何向生已經泣不成聲。
他哭了許久,頭發貼在臉上,整個人渾身上下亂糟糟的,再沒有半點修仙者該有的清朗樣子。
許久后,他直起身,閉上眼,身子稍稍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