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從醫療箱中翻出消毒酒精,將后者被血水浸濕的衣袖剪開,看著手臂上糊成一團的繃帶,毫不猶豫地一剪子下去。
沾了血水偏粉色的繃帶一瞬間散開,露出了下面猙獰的紋身,深深烙在腕骨到小臂上的烏鴉此刻也失了亮色,被模糊的傷遮掩起來。
似乎是專門避免被深究,利口酒手上的傷沒有集中在小臂附近,而是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自上而下密布著,一層疊一層,已經好掉的傷又被指甲撕裂,在本就脆弱的體質上顯得更加猙獰。
除了最新造的那一道外,其余的都能輕松被長袖遮掩,不留任何痕跡,只有當事人才知道自己行動間無法忽視的疼痛是多么清晰。
諸伏景光頭一次覺得自己的理智在崩盤瓦解,他死死夾住被自己帶著晃動的醫用酒精,咬著牙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神谷哲也身上的傷他見多了,比這血腥的也不是沒有,但他傷和自傷的差別,中間是足以擊碎人靈魂的天塹。
不一樣
他的舌尖抵著上顎,將痛心與憤怒死死地攔在口中,不管是哪個前輩,以他們此時的關系,他甚至連心疼的資格都沒有。
細碎的響動從身邊傳來,降谷零將熱水端到茶幾上,晃蕩的水面上氤氳著熱氣,也熏得人鼻子一酸。
金發青年保持著放下水的彎腰姿勢,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顯露出來的紋身。
他還記得前世神谷哲也解開繃帶給他看的樣子,除了被他硬拽出來的一圈瘀傷外,并沒有其他傷痕,而此時
若非是紋身刻上后便清洗不掉,連帶著大面積的刮除都無法遮掩,想必一道道傷疤已經將烏鴉徹底扭曲成黑色的怪物,藏在潔白的繃帶底下。
以神谷哲也的體質,這種傷幾乎就是永久性的,根本不會隱藏。
最顯著的差別就在此刻出現了。
“不是他。”靜謐的房間里,傳來了輕微又篤定的聲音。
一種沒由來的慶幸和絕望席卷上兩人的身心,慶幸面前這位青年并非是他們記憶里的過去,他們沒有茫然地錯過忽視了如此多的苦痛,又絕望于這個世界的扭曲和改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才會讓利口酒的命運走向另一條更痛苦的道路
這個世界上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又會與利口酒產生其余的交集嗎
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究竟是什么讓利口酒在今晚產生如此過激的舉動,明明從其余的傷處來看,都還帶著淺嘗輒止的意味。
只是想要品嘗疼痛和清醒才傷害自己,而不是像今天一樣,仿佛想要將靈魂都交給水流,用匕首送自己最后一程。
而今天發生了什么
諸伏景光只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降谷零。
金發青年骨鯁在喉,他細細思考著自己白天的行動,卻始終找不到有任何端倪。
難道是因為自己過于放肆的打量直接令利口酒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入侵還是因為琴酒的這番舉動帶來了比前世更嚴重的影響
我不知道。他說,利口酒比之前更為冷漠,他甚至連多余的詢問都沒有。
諸伏景光的了解比他更加空白,他們最近的見面本該在明天。
那么,這種情況下的利口酒,明天還會要去體檢嗎他能過組織的那一關嗎
諸伏景光想起了此刻還是雪莉的宮野志保,又發覺自己并沒有聯系方式。
真是一個難以解決的棘手問題。
兩人沉默地幫利口酒處理著傷口,將他身上的血跡擦干,又把室內的空調熱風開起來。
諸伏景光帶來的蛋糕早已被人遺忘在一旁,只有上層的糖霜慢慢融化著,彰顯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將所有能處理的事情處理干凈,連帶著地板都被諸伏景光拖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