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垂下眼,仔細回憶著那幾年在小白樓的片段,然而越是努力回想,有些東西就越是想不起來。
她在那里明明生活了十年,可是到現在仍記憶猶新的,就只有和程崎的相識,那三個叔叔暗中殺人的夜晚,母親梁琦和她說過的一些話,以及母親半夜咳嗽的很厲害,卻還在做賬的畫面。
還有,她跑出小白樓離家出走,然后又跑回來,親眼見到了母親的死。
雖說以前的記憶大多已經淡忘了,但近一年來的她記住的倒是不少,其中有一件就是,她在小白樓送袁生離開的那一幕
而袁生臨死前和她說過的話,她也還記得。
思及此,周珩看向梁峰,問“袁生說,他當時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說說有人要害我們性命,還說是蔣從蕓不希望我們回去,于是他就找到程崎,讓他帶我離開。那個人是你么”
梁峰點頭“是我。其實那天晚上,只要你們再多走一段路,咱們就能見面了。”
周珩卻說“所以你那時候沒想過救我母親”
“我當時沒有那個能力。”梁峰接道“我只能先計劃將你帶走,再想辦法去救她。”
“可她卻被人害死了”周珩的語氣重了幾分。
梁峰沉默了。
周珩牢牢的盯著他,不愿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跟著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你說害死她的人是許長尋和周楠申,還說你有證據,拿給我看”
這話落地,又隔了幾秒,梁峰拿出自己的手機,很快點開一段錄音。
周珩下意識屏住呼吸,隨即就聽到那里面傳出一道很是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不僅蒼老,而且還很虛弱,聽上去像極了袁生。
“那天晚上,在許家人趕到之前,高征和黃彬就先去找了梁琦。我當時被他們支開了,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們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等我找過去的時候,高征和黃彬剛好出來了,他們還說,梁琦要一個人待會兒。我覺得很奇怪,就要進去看她,可是我還沒來得及上樓,許家的車就到了”
“這件事我后來仔細想了很久,我認為當時最有機會下手的,就是他們兩人。我也想過他們這么做的動機,其一,應該是他們不想再留在小白樓,其二,是有人授意他們動手,還要做的干凈利落,務必在許家的人趕到之前完成,其三,是一定要防著我,不能讓我和梁琦事先有覺察,這樣事發突然,梁琦才會來不及留后手。”
“這樣的安排,真的非常像是周楠申的風格。一方面,他讓許長尋派人去接周瑯,另一方面又讓人暗中對梁琦下手,因為其中有幾個賬本十分關鍵,它們足以掐中許長尋和周楠申的命脈,所以他們兩個人都想拿到。而周楠申為了牽制許長尋,一定要趕在他之前拿到,又不能在明面上露出來是他拿的。”
“等到許長尋的人到了,他們一定會搜查別墅,逼問梁琦,再把那些賬本帶回許家。而那天跟隨許家隊伍一起過去的周家人,就只有一個醫生,這就等于直接告訴許長尋,梁琦走的突然,連周楠申都沒料到,自然也就沒機會碰那些賬本。可是,以許長尋對周楠申的了解,他一定猜到了是周楠申干的,周楠申也知道他會猜到,但礙于沒有證據,許長尋不能拿他怎么樣。結果就是,許家會一直忌憚周家,這也是為什么周家始終屹立不倒”
袁生一口氣說到這里,又咳嗽了幾聲,等到緩過來時虛弱了很多“周楠申做事非常的縝密,他知道我和阿琦的事,卻遲遲沒有發作,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我來背這個鍋。阿琦死了,賬本少了,許長尋的人就一定會找我算賬,認定是我藏起來的。再加上高征和黃彬也懷疑我留了備份,我百口莫辯,就這樣被他們打斷腿,還以私通為名將我囚禁在這里。然后,他們還還帶走了小洋。只要小洋在他們手上,就算我有備份,也不敢交給其他人。”
“還有一件事,我猜周楠申也早就算到了。當時許家兩個兒子到現場以后,還沒上樓,是我親耳聽到他們說的,許景燁問許景楓,許長尋有沒有給過特別的指令。許景楓就反問許景燁,什么叫特別的指令。許景燁就說了四個字殺人滅口。許景楓聽了,表情變得很古怪,然后他說,原來爸爸也給了你同樣的指示。”
“我那時候才知道,不管是高征、黃彬,還是周楠申、許長尋,阿琦都難逃一死。那天在場的人,除了我,他們每一個都是沖著她的命去的。阿琦之前跟我說,她覺得自己活不久了,我還以為她指的是她的病,如今想起來,其實她早就看明白了。無論她病的有多重,無論賬本是落在誰的手上,拿到的人都會忌憚,她會根據主要數字再推算并默寫一份出來,所以她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