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秋杏服侍她吃藥吃飯結束,又給她清理了下傷口,換了新的紗布,熱毛巾擦拭了身上其他地方,而后再同另外兩個小丫鬟一起給她換了干爽的衣裳,外頭太陽也落山了。
蘭娘一直都沒有講話,秋杏也小心,私下只覺得大人是果真喜歡這位老家帶來的姑娘,竟然要苦心編造出那樣的謊言,叮囑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一起騙她。
但說起來也是難免的,這姑娘生得是一等一的好,宛如皎皎秋月,哭起來似帶著露水的鮮嫩玫瑰花瓣,雖說是出身鄉下,那雙手看得出來是常年干慣了粗活的,可性子沉默溫柔,臉蛋嬌美,她一個小丫鬟都覺得這樣的女子身上有著與夫人汪琬云完全不同的趣味。
蘭娘因為有傷,沒辦法動,只能躺著床上遠遠地看著窗縫中漏出來的外頭的天光。
從晚霞金燦燦變成黑沉沉的夜幕,她因為白日里睡得太久,此時毫無困意,就那般一直躺著,也不講話。
秋杏都有些心疼了,便刻意笑道“夫人可是嫌悶得慌奴婢倒是有個笑話能講來給您解悶”
蘭娘本就是心軟之人,出身底層,見到秋杏這般伺候自己也是不忍心,回過神來只微微笑道“你不必這樣伺候我,我需要的時候會喊你,你去找個地方歇著吧。”
秋杏干脆半跪在床尾處給她揉腿“夫人,這是奴婢份內之事,奴婢承蒙大人買了來,便是要伺候主子的。”
蘭娘聽到“買”這個字,不免有些好奇“你是他買來的”
秋杏頷首“這府里上下其他奴仆都是旁人贈與我們大人的,只有我是大人在街上買的,當初奴婢賣身葬父,是大人見我可憐買下了我,說是會將您接過來,這屋子里的一應擺設都是大人吩咐了奴婢給您準備的。”
她絮絮叨叨的,看的出來的確是忠心耿耿,而照顧人也的確妥帖仔細,時不時地喊一句夫人,委婉地稱贊顧亭勻多么地關心蘭娘。
而蘭娘微微笑著聽,人都喜歡聽好話,她也不例外。
秋杏把這府里上下的結構大致說了一遍,一開始還有些怕自己說錯了話,可后來說得順當起來也就不怕了。
反正大人的意思便是在蘭娘傷好之前務必不能讓蘭娘知道大人已經娶了一位夫人的事實。
秋杏與蘭娘說話說了好半晌,蘭娘淡淡說道“我想歇會兒,秋杏,你也去吃些東西吧。”
此時的確趕上秋杏用飯的點了,她想著這說了半晌的話蘭娘應當心情也好了,便道“夫人,那奴婢去用飯了,金珠在門口守著,您若是要人伺候直接喊她便是。”
秋杏一走,蘭娘倒是也把金珠喊進來說了幾句話,但金珠與秋杏的回答幾乎別無二致也是一口一個夫人。
蘭娘沒再多話,讓金珠也出去,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很久。
她不知道顧亭勻什么時候回來,問丫鬟的話,丫鬟也只會答大人如今實在是忙要她不必等。
蘭娘睜著眼看到床頂的帳子,心里空得宛如荒野。
而此時顧亭勻才從汪大人的書房里離開,他今日到宰相府之后吃飯吃到一半便被汪大人叫到了書房里給汪大人磨墨,汪大人坐在太師椅上看公文,他就站在旁邊,午飯本身就沒吃多少,就這般一直站到了天黑,汪大人才抬眸看他。
“蘊之,李坤奇這個人留不得了,你如今身在禮部,可明白我的苦心”
顧亭勻渾身都有些僵疼,卻還是穩住聲音答“大人,蘊之明白。”
汪大人便是看中了他的謀劃才能,這才使了那么大的手段要他成為了自己的女婿,這樣以來顧亭勻是如何都逃不掉的,他們將會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狀元與榜眼都是家世本就深厚的富貴公子,都恰好與宰相府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汪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把顧亭勻變成了自己的人。
今日這一番磨墨,自然是敲打顧亭勻,借以懲罰他沒有打發了那鄉下的童養媳,反倒真的接到了京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