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鳥兒不知道被什么驚住了叫了一聲撲棱著翅膀飛走了,而一陣腳步聲很是急促,但卻因為太遠而顯得低微得很。
無人聽到,唯有顧亭勻,他忽然睜大眼睛,手指動了動,枯瘦的臉上是最后一抹喜色。
他嘴唇艱難地動了,用殘余的力氣在問“她來,了”
大夫瞧見他臉上出現那抹奇異的紅色,心里暗道糟糕,顧大人這是撐不住了呀
“彰武大人,顧大人只怕撐不住了,快,快把準備好的壽衣拿來,后事該要如何,都盡快準備起來。”
顧亭勻急促地喘著氣,人人都揪著心,在靜默地等待著他撐不住徹底咽氣。
可誰知道,下一刻有人自門外飛奔進來,她身上的衣裳又臟又亂,頭發也亂七八糟的,直接撲到床邊跪在那里抓住了他的手。
蘭娘一路上想過許多場景,她想過他已經死了,也想過一切都是謠傳,他應當還是好好的。
一路趕到燕城,再打聽到他在阮家,知道他苦苦撐著一口氣不肯咽下去,她一顆心已經控制不住地碎了。
等真的見到躺在床上的他,這樣枯瘦到她幾乎都要認不出來的男人時,蘭娘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
她握住他的手,看著他那雙已經快沒有神采的眼,哀求他。
“顧亭勻,別死好不好我原諒你了,別走好不好你活下來,陪著我,好不好”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顫抖著手去給他把脈,一邊逼著自己冷靜,一邊說“我會治病的,我會給人治病的,我一定能幫你治好。”
可等她碰到他的脈搏,半晌都捕捉不到他脈搏跳動時,才知道他如今真的已經快耗到了盡頭了。
他的脈搏過于微弱,微弱到她現下心緒紊亂便探不到他脈搏的跳動。
蘭娘抱著他的手哇哇大哭,她低頭看著他腕上一道一道的傷疤,看著床上已經有些麻木得動不了眼珠的男人。
他在竭力,貪戀地看著最后時光里的她啊。
“勻哥,別走,你別走,你怎么這么傻就算我離開你了,你還是可以過很好很好的日子啊你為什么非要這樣傻到割脈救我,可你救了我,我還是走了,我還是丟下你一個人了啊你答應過我的,會一直陪著我,從小到大,再到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的,你說你永遠不會喜歡旁人的。你是不是又要騙我了那年你把我騙到京城,你知道你害得我多苦嗎我哭了那么多個夜晚,你還沒有補償我勻哥,求求你,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她亂七八糟地說著那些話,旁人都是一陣哀泣。
而顧亭勻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做其他反應了,他半睜著眼迷蒙地看著她,嘴唇微微張開,什么都說不出口。
彰武跪在旁邊,哭著說道“夫人,大人做錯過事情,可當時多少也是被逼無奈,他在用他的所有來贖罪,那一日在城樓上,便是瞧見了您的身影,這才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傷著了腿。大人總說,怕再做錯了事情,您責怪他。他說若他能回到過去,興許會選擇死在汪家,但事到如今,大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成全您和陸回了。”
那一晚她能逃出去,的確是顧亭勻放風。
他早就知道她會在酒里動手腳,也是他故意讓人放松了警惕,他親眼看著她給自己設局,而后逃跑。
她從他身邊不顧一切地逃走過兩次,第一次他不死心,找了她八年,第二次,縱然他不舍,上天卻沒有再給他多余時間了。
蘭娘哭得伏在床畔,不住地說道“勻哥,你不許走,你若是活著,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好不好你不是說我做什么你都答應嗎我要你活著,你活下來好不好”
床上的人終究支撐不住,兩滴淚自眼角滑落,打濕了枕巾。
而顧亭勻的眼睛漸漸地閉上了。
大夫著急地說“顧大人怕是已經走了還請各位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