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內有片刻的死寂。
祁三雖然平日老在營地里瞎混,這里偷摸那里揩油,但他還有幾分眼色,知道看人下菜碟。
錢蓁蓁穿著條卡其色大衣配白色底衫,秀發垂在肩上,瞧著溫柔無害,就像是末世之前循規蹈矩、兩點一線的普通打工人。
可對上她明亮有力的眼神,祁三心里打鼓,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他見過不少流浪者,在帶著傷疤的人那里看到過這樣鋒銳的眼神,只有經歷過惡戰與生死才能擁有。
而祁家是第一批來包壘營地扎根的居民,祁三也只在末世降臨時見過一些喪尸,當時就嚇得屁滾尿流,手腳發軟,從來沒有沖上去戰斗或者反抗。
所以他立刻就慫了,連那根染著血跡的短木棍都沒敢多看,默默縮回了伸向廚房的腳。
轉過身的時候,他對上了旁邊瘦高個兒的眼睛,也在陰沉沉地盯著他,如同蟄伏待發的野獸,就等著攻擊的指令。
“哎呀,美女別生氣嘛”祁三腆著臉嬉笑起來,狀若無事地往柜臺走去,半路還揪過廁所門口的祁父,“走啊”
祁父是喝了酒來的,原本白天在米老板那兒知道了女兒的消息,他正想回家喊上兒子一起,結果都沒能走出中心街區,又被其他酒友拉走玩了半天的骰子,這才耗到現在。
見兒子揪著他往旁邊走,他還犟起來,“什么這里那里,不是找你妹妹嘛”
錢蓁蓁又咚地敲了下臺面,推開阿淼就要走出柜臺。
祁三心慌,啪重重打了祁父一個腦瓜子,“死老頭,你給老子過來”
兩人一前一后站到了柜臺面前,肩膀歪著身體側斜,站姿也沒個正形,祁三咧嘴賠笑,牽動臉部肌肉,擠出了厚重的眼袋。
“美女,我們只是找人心切,無意冒犯。我是祁瑤的三哥,這是我們老爸,祁瑤呢已經離家出走有三天了,我們在營地里找了好久,才打聽到一點兒消息嗯,那個,既然她在你這兒,麻煩你喊她出來吧,我們想她了呀就算鬧矛盾吵個架,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面對面說通了就好,你說是不是”
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態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滿臉的衰樣是思念妹妹而痛苦憔悴,可旁邊的祁父就沒反應過來,劣酒上頭,哼哼唧唧地埋怨“就是,祁瑤不在都沒人做飯了,害得老子只能去扒垃圾吃這個不孝女”
錢蓁蓁正要說話,忽然廚房的防風簾掀開,略顯稚嫩的厲喝頓然響起“夠了”
祁瑤戴著口罩走了出來。
她沒看自己家人一眼,停在錢蓁蓁和阿淼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說“對不起錢老板,給你添麻煩了,我來跟他們說清楚。”
話音落下,她轉向面前的父子倆,吼道“要談出去談,別在人家店里鬧”
一見她,父子倆的脾氣就上來了,往日打罵慣了這個丫頭,仿佛在她面前,他倆才能重新找回父親與兄長的威嚴氣概。
祁三本來就不想繼續待在這里了他怕店里的兩人,立即拽住祁父走到門外空地上,轉過身罵罵咧咧“死丫頭,出來啊,老子還嫌地方小施展不開揍不了你呢”
祁瑤深吸一口氣,按緊臉上的口罩,轉向錢蓁蓁,嗓音顫抖著說了句“真的很抱歉,我很快就回來拿行李。”
她跨出前門,負在背后的右手拿了把舊菜刀,刀刃看著有點兒鈍了,不是旅館廚房里的,應該是她自帶防身的。
錢蓁蓁抓著短木棍,拉了拉阿淼,“走,去看看。”
門外空地。
祁瑤走到距離父子倆五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開門見山地告訴他們“我不會跟你們回家,我也永遠不會再回去了”
祁三捋著袖子,抬高嗓音“不回家你去哪兒啊”
祁父也罵“就你這種沒本事又爛了臉的丑東西,喪尸都吃你都嫌惡心”
附近有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聽到吵架的聲音后,紛紛鉆出廢棄石屋,朝著唯一的光源處旅館門口看了過來。
“不用你們管,我自然有能去的地方”
祁瑤攥緊手里的菜刀,仿佛能從中獲得堅持下去的力量,“我有手有腳,愿意工作,只要努力我一定能養活自己,就算營地外面有危險也沒關系,我情愿面對喪尸,也好過成天對著你們這兩條吸血的臭蟲”
“ntd”祁三哪里被她這樣罵過,身為家中霸主的自尊心大大受挫,幾步沖過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小賤人,老子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