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相府,后院花園。
池水里的荷花在晚風中浮動著沁人的清香,亭子間鄒忌父子相對而坐。
“川兒,三日之后,就是學宮論戰,你準備得如何?”鄒忌吹了吹手中的綠茶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一些。
“爹,進入前三,沒有問題。”鄒律川微微一笑答道,他迎風輕輕甩了甩頭,剛洗了頭發,就被老爹找來談話,對著這個議題早就在意料之中。
噠。
鄒忌把茶盞放下,語氣一沉,“前三?你不僅是法家首席弟子,更是學宮十杰之首?誰能壓你一頭?爹希望你能奪得第一,若能名正言順地成為朝廷的上大夫,你知道對爹的助力有多大嗎?”
“爹,你是小視天下學子了,”鄒律川神情不變,淡然道,“那雜家的莊窮和道家黃凱還有陰陽家的高逸皆非泛泛之輩,呵呵,學宮十杰之首,那是祭酒﹝學宮院長﹞給爹您面子呢。”
聽了這話,鄒忌不留痕跡的笑笑。
再次審視眼前神情怡然的兒子,不驕不躁,完全沒有大臣子弟的紈绔氣象,這一點讓他甚感欣慰。
自己出身寒門,雖然此刻貴為齊國國相,但若想成為高、國那樣的百年世家,拼的還是后代的能力。
川兒文韜武略,比自己年輕時不遑多讓,想到這里,他語氣沉靜地道,“川兒,爹可知,朝廷內外,對爹這個位置多有非議,爹本想在你出師之后,向齊王進言,給你一官半職歷練一番,可是又怕人說爹任人唯親,所以此次學宮論戰,若你一舉奪魁,可讓那些人無話可說。”
不等鄒律川答話,他站著身,看向一庭在風中舞動的荷花,嗓子有些干啞地說道,“為父小時,你祖母最愛荷花,那時她在一戶貴族人家當傭人,每次晚膳后都會悄悄去看后院的荷花,有次忍不住摘了一朵,結果被主人發現,痛打一頓。
所到這里他語氣似有哽咽。
鄒律川看著父親的背影,這一刻是那么的蕭索。
就聽鄒忌咬牙道,“所以為父發誓,日后一定要有自己的花園,種一院子的荷花!讓自己母親每日晨昏可以聞到花香。希望自己的妻兒不再寄人籬下。”
說道這里,他轉過身,目光聚焦在兒子的眼睛上,“爹希望我們鄒家百年不倒,成為高、國那樣的旺族,希望我們鄒家的女人隨時都能看到荷花,想摘就摘,爹已經辦到了,你呢?”
鄒律川緩緩站起來,和父親相對而視,臉上的笑容此刻收斂成嘴角那一抹堅定的橫線,語氣鄭重如山:
“我不會再讓自己的親人吃苦!”
“好,爹信你。”
鄒忌伸手摸在鄒律川的右頰上,一臉期待地笑道,“你自幼聰慧過人,這次學宮論戰,拿個上大夫給爹看!”
鄒律川點點頭。“爹,你放心!”
可是眼神似乎還有什么話要說,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開口道,“爹,有些話如刺在喉,孩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川兒但說無妨,和爹拘束什么呢?我們一起坐下來說。”鄒忌微笑道,得到兒子的保證,他心情大好。
“爹,石凳涼了,久坐傷身,我們去湖畔小路走走如何?”
“也好。”
……
湖塘夜色,夏風涼涼。
父子倆并肩在河畔步行,月光將兩人的背影拖得修長,鄒忌的背影像一管蕭,而鄒律川的背影則像一把劍。
等到走到一棵垂柳下,鄒律川父子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鄒忌看看四周,寂靜無人,了然一笑,想必兒子要和自己說些私密的話,所以把自己帶到這個僻靜之處。
“說吧,”鄒忌看著兒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