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一根細釵取下,青絲如云般飄散在肩側,幾縷鬢發溜到額前,被李承度挽到她耳后。
“我要換干凈的衣裳睡。”扶姣要求。
她身上僅這么一套衣衫,在沈崢的戰車上滾了兩日,即便沒有明顯臟污也被她嫌棄得很。
粗布衣小郡主定不會要,李承度思忖,轉身取來一套洗凈的中衣,“郡主暫用它將就,可行”
盯著那套對她而言過于寬大的中衣,在穿著臟衣裳歇息和不合身之間,扶姣選擇了后者,勉強點頭,“那就這個罷。”
李承度轉身走到帳外,待她更衣后才返回,至于換下的這套衣裙,只能現在就洗凈,放在火旁烘一夜,興許能干。
穿著明顯寬松的中衣,扶姣發覺袖口若不挽起,都可以直接當戲服甩袖,一時新奇,便拖著它走來走去,邊用余光看李承度被自己指揮地在帳內外奔波。
她在榻上來回踩,又想起一個時辰前的事,叫了聲李承度,在他看來時眨眼問道“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歡我啦”
瞧她那得意神氣的小模樣,李承度反問“郡主覺得呢”
“肯定是了。”扶姣繼續拖著長長的褲腿和衣袖,“爹爹派你到我身邊當侍衛的那兩年,肯定就折服于我的美貌和聰慧之下了罷。”
越說越篤定,覺得就是這樣。
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歡她,尤其是在和她朝夕相處那么久之后。如果說要猜個時間,扶姣猜就是那時。
李承度沉吟片刻道“好像是如此。”
“什么叫好像”扶姣不滿,“你連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嗎”
“潤物細無聲,興許是更早也未可知。”
這個回答讓扶姣高興了,唔一聲,“那也行。”
事實上,初到扶姣身邊的那兩年,李承度怎么可能有什么風月之心。李家遭逢大變,雖然父母親在扶侯的安排下無性命之憂,但外祖父的離世也讓他消沉了段時日,只是任何人都未察覺。
這位小郡主的挑釁、捉弄于他來說都不痛不癢,只當小孩兒玩鬧般看待,只是次數多了、時間久了,確也因她這份孩子氣,慢慢從那份情緒中走出。
那時心中留存的印象,是一個較其他人更為鮮活、明亮的小郡主。
及至在扶侯身邊待了幾年,受他所托回洛陽救出這位小郡主,那封存在深處的人,才漸漸又活了過來。
具體是何時,李承度自己其實也說不準,他之所以能極快地正視這份心意,是因他也是個坦然之人,從不覺得此情有任何需要躲避或難堪之處。
且但凡他這一類人,都有種微妙的占有欲,一如母親對父親,一如他對這位小郡主。
若非擁有一擊即中的機會,他不會冒然打草驚蛇,以免叫她慌亂無措。
李承度更清楚的是,以小郡主的性情,今日僅僅是第一步而已。
帳外寂靜,唯有兵卒定時巡過的腳步聲,眼下將近子時,李承度道“郡主該歇了。”
扶姣隨口喔一聲,猶在擺弄袖口,察覺李承度要出帳的架勢才好奇抬首,“你去做什么”
“去那邊。”李承度抬手一指不遠處,那是才搭建起的小帳。
“你不和我一起嗎”
扶姣的問話很帶歧義,但李承度知道她的想法,就如當初出洛陽不放心獨睡時一樣,才從沈崢手中回來的她,僅僅是不安而已,“營中無事,不會有危險,若有事喚一聲,我就能聽到。”
放在以往,扶姣說不定會任性地要他在帳內打地鋪,但是想想這樣不好,萬一李承度誤會自己貪圖他的美色,夜里想做什么呢。
糾結之下,扶姣點頭,“好罷,但一定不能太遠。”
她趿鞋下榻,幾步跑到李承度身前,在他剛俯下身準備詢問之際踮腳湊上去親了口,然后迅速回身,進了被褥中,“那你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