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度遠遠綴在后方,提醒扶姣莫靠近沈崢半丈之內,他會在不遠處看著。
得他話語,扶姣很放心地、大大方方往大牢最深處去。
沈崢和宣國公并未關在一處,條件相差無幾,都極為惡劣。
如玉的世家公子在牢獄中被折磨數日,衣冠自是不復整潔,遠遠看去,就和任何牢獄犯人相差無幾。
走近了,才能看清他溫潤的眼眸和翩翩氣度。這是沈崢的特別之處,再狼狽的境地都難以叫人輕視。
畢竟是曾和李承度合稱“洛陽雙璧”的郎君。
“郡主。”他負手立在一方囚籠中,微微一笑,牢中欄桿仿佛成了自含的風景,腳下茅草也變成了金玉大道。
人品與外表、才智往往不會有太大聯系,不然不會有那么多人面獸心之流的詞匯。
扶姣連風塵仆仆的李承度都會嫌棄,更別說站在牢籠中數日未洗漱的沈崢,無需李承度之前的叮囑,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就站住了。
沈崢見她如此,余光不著痕跡往后方一飄,迅速收回。
作為關押窮兇極惡罪犯的大牢,這兒少有人來,算得上格外干凈了,連耗子都少見。扶姣依舊覺得待得渾身不自在,環胸立在遠處,微微抬首道“和我阿娘有關的什么事,趕緊說罷。”
“這個秘密,我怕說出來,郡主會受驚嚇。”沈崢輕聲道。
扶姣哼聲,“你和我阿娘都無交集,哪來的什么驚天秘密。若非你說到阿娘的信物,我才不會來,真當我被你騙了么”
沈崢提到的信物,是明陽長公主生前極愛的一對金釵,素日都會戴著。在她離世后,妝奩中獨獨缺了這對釵,扶姣曾著人尋找過,都無蹤跡,還以為是遺失了,沒想到能從沈崢口中聽到。
阿娘之物,扶姣自是想收回的,才親自跑這么一趟。
沈崢道“郡主想錯了,在下與長公主,還當真有一番緣分。”
他指的這緣分,當然與男女之情無關,卻是他在外辦差歸京途中之際,曾受過長公主一份恩情。
彼時二人都不知對方身份,他百般追問無果,才道出自己是宣國公世子。長公主聽罷愣了好一會兒,而后淡道算不得緣分,取下發間金釵交給他,告訴他若是今后相遇,還能想要回報她這份恩情的話,到時再還也不遲。
他在一場宮宴上和長公主相遇,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回味后不由一笑。
可能當時長公主更想說的是孽緣二字。
他們沈家當時就已經架空了楊氏,沒想到這么久以來,他和長公主沒見過面,竟以這中方式相識。
但如果不是這場巧遇的恩情,他當初對小郡主,絕不會那般客氣有禮,從未想過傷她。
皺眉聽罷,扶姣不知阿娘是不是真救過他一回,但沈崢能說得如此仔細真實,應是八、九不離十的。
她慢聲道“那好罷,姑且當你和阿娘真的有這么點緣分,那也熟不了,沒什么秘密可以告訴你的吧”
“郡主又不懂了。”沈崢語氣悠悠,“有些事,就是要對不熟之人才好說,殿下許是壓抑太久,又將在下當小輩看,所以有一日,忍不住對我傾吐了一個驚天之密。”
扶姣面上表示不在意,實則身體忍不住前傾,已經走到了欄桿外,正緊緊盯著沈崢。
沈崢故意賣弄了會兒關子,神秘的微笑掛在唇角頃刻,才在扶姣不耐煩的催促下慢吞吞開口。
“那就是郡主,你和憫之極有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扶姣瞳孔震驚
她嚇得環胸的手都松開,小金鐲順著手腕松松下滑,和腰間環佩相激,發出清泠泠的響聲,在大牢回蕩。
兄兄妹對上沈崢認真無比的目光,扶姣有瞬間腦子紊亂,竟真的在想阿娘什么時候和李蒙將軍熟悉過。
她這反應太真實,真實到可愛極了。沈崢本還想再裝個一時半刻,但被扶姣模樣弄得沒忍住,先是撲哧一聲,然后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蕩,連外邊守著的獄卒都忍不住探頭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