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路途勞頓,趙云姿面色略顯蒼白,狀態卻尚可。她和扶姣在途中不停傳信,自然知曉翌日下午就是沈家父子的行刑之日。
那些籌碼無法贖回沈家人性命,但確實給他們留了個體面的死法,令他們選擇鴆酒或白綾三尺。
留個全尸,算是對沈家人最大的恩賜。
從沈崢口中,扶姣幫趙云姿問出了其兄長尸首的下落,就在城郊的一處亂葬崗。
花費大力氣找到趙云灃,修建好墓碑,扶姣當日就帶趙云姿去祭拜了番。
扶著好友踉蹌的步伐,扶姣不無擔憂道“姿娘,你爹爹今晚就到了,他還在呢。”
不遠處環胸而立的喬敏翻了個白眼,心道扶姣姣還是這么不會說話,什么叫人家爹還在呢,當即出聲,“什么叫爹爹還在,安慰人也應當說些好聽的話。”
“你不是一樣,和我半斤八兩。”扶姣對她哼聲,還記著昨日楊保保對喬敏大訴苦水半天,暗暗表達心意之時,卻被喬敏敏一句“你變黑了許多”而噎得哭起來的模樣。
喬敏顯然也想起這茬,頓時語噎,她昨天那不是被太子那模樣弄得有些茫然,手足無措下才憋出那么句話么。
誰知道太子那么脆弱,一句話就能哭起來。
但面子不能丟,喬敏道“可別忘了這兒是誰幫忙找到的,你個沒用鬼。”
這下扶姣不吭聲了,趙云灃的確是喬敏的人幫忙找到的。
她看著趙云姿半天,嘟噥道“但消息可是我從沈崢口中撬出來的,姿娘。”
兩只小孔雀你吵我嚷、針鋒相對的模樣,讓剛祭拜過的趙云姿有再多的郁懷,都要被逗笑了,實在無法再保持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由彎眸,“你們可真是對冤家。”
輕輕柔柔的聲音,卻讓倆人同時安靜下來。
大抵是性情太不相同,扶姣和喬敏對待趙云姿這類的同齡娘子,都會下意識更溫柔些。
抽出手,趙云姿面向二人,深深俯首作揖,“二位大恩,趙云姿沒齒難忘,今后但有所求,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那樣纖弱的身形,言語間卻極是鏗鏘有力。
這樣的場景,扶姣跟著李承度不知經歷過多少,比喬敏多了分鎮定,從容扶起趙云姿道“姿娘,你方才也說了今后但有所求,這今后是何時還未可知呢,所以為了回報這份恩情,你也得把自己養好些。”
喬敏難得附和她的話。
趙云姿笑,“我省得的,紈紈放心,我不會那么傻,故意糟踐自己。”
她的情況此前確實不大好,都被大夫斷定了時日無多,但在收到扶姣那封信后,硬是一日比一日好起來,如今還安然撐到了洛陽。
她道“仇者將去,親者尚在,為了爹爹和你們,我也會保重的。”
扶姣嗯了聲,和喬敏一左一右走在她身旁,又不經意提起了之前的想法。
“那我信中說的那件事,你怎么想呢”她道,“如果是我提的后者,那就要早做準備了。不過也應當要不了多久,天下之大,幾個相似之人找起來還是輕松的。”
這后者,就是找十個八個和徐淮安相似之人待在趙云姿身邊,作為慰藉,讓她漸漸脫離苦海。
喬敏早聽過這番理論,對此深以為然,“我覺得此法不錯。”
趙云姿面上微紅,本該惆悵的話題,從她們口中說出來,是怎么都無法低落了。
她搖頭,輕聲道“且容后再議罷。”
她了解自己,既心中有了徐淮安,再來一個多么相似的人,也不可能替代他。
倒不如紈紈提出的第一個辦法,聽起來也不錯。
沈家父子行刑當日,扶姣沒有陪趙云姿同去,隨行之人是王六。
她對沈崢雖沒有感情,但也沒有特別深的仇恨,沒有興趣特意去看他臨死前的模樣。
聽說沈崢選的是鴆酒,某種程度上他也是極好面子的人,白綾處死不免形狀可怖,鴆酒大致能保持生前容貌。
他是在獄中都不忘保持翩翩風度的人,死后不想太辱顏面,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