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崢認真思索了下,覺得皇帝所求有理,犯人處刑前還有斷頭飯吃,一家人要求被關在一起好像也沒甚么大不了。
他大方地應了,并與皇帝說“陛下這兒似乎少了甚么。”
他的視線在批奏折的御案上停留了會兒,皇帝跟著看去,明白他的意思,“你先把皇后他們叫來,朕就告訴你玉璽在哪兒。”
“聽陛下的。”
沈崢一錘定音,走到門外同禁軍吩咐后不急著入屋,有禮地道一聲還有些事辦,轉頭和親隨不知去了何處,把這方天地留給了時刻提防他的舅甥二人。
余光覷著他身影遠離了,皇帝重重松了口氣,大袖掖了掖眼睛,“紈紈,他沒對你怎么樣罷”
扶姣搖頭,她這會兒還是懵的,先前的確被沈崢嚇著了,可現在僅剩下滿腦子的茫然。
“哎,我還以為沈家能答應這門親事就是成了,至少能護你一段周全,沒想到”皇帝長吁短嘆,正想和扶姣說明緣由,禁軍就把皇后太子二人帶到了。
母子二人形容瞧著還好,精神略有些憔悴,這沒甚么大礙的。見他沒出事皇后倒是欣慰,抬腳走向皇帝,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沖了過去,“父皇父皇嗚嗚嗚”
太子一和皇帝抱上就哭了起來,聲音比誰都大,受他感染,皇帝本止住的淚也再次奔流不息,父子相擁涕淚。
皇后木然看了會兒,轉頭寬慰扶姣,“紈紈,被嚇著了罷”
“還好。”
扶姣當然是害怕的,少女初出閨閣,禮還未成就驟然得知剛結親的夫家造了反,反的還是自家舅舅,如此來算,倒也不能說這門親已結了。她是不在意沈崢,可不能不在意大鄞的龍椅上要換人,歷來更朝迭代,有哪個前任君主是有好下場的。
只是再多的不安,都幾乎被皇帝和太子這一哭給哭沒了。
以前聽說過舅舅膽子小容易受驚嚇,可她以為是和自己一樣怕黑怕鬼之類,這也沒甚么大不了。且皇帝在她面前多少會顧及長輩臉面,總不會輕易叫她看笑話,所以這會兒她是第一次見識這場景。
皇后顯然習以為常,握她手往小幾走去,“隨他們去,哭夠就停了。”
察覺扶姣手心透著涼意,皇后把她的手揣在了懷里,倒上熱茶,嗟嘆道“以前我總在擔心今日的到來,如今刀架在脖子上,反倒安穩了。只可憐了你,要不是你舅舅想出的混主意,說不定你早就被你阿父帶走了。”
和那些長于世家的貴女不同,生父不過是個小吏的皇后很有親和氣質,談吐稱不上高雅,但總有獨特見解,行事比皇帝沉穩得多。有她在旁,扶姣惶惶的心就定了,倚著她問“舅母說的甚么意思”
對上她烏亮的眼,皇后一笑,她這外甥女是被嬌養大的散淡性子,很有些天真爛漫,到這時眼里也不見陰翳,掉幾滴淚珠子害怕也就過去了。這點很好,和皇帝像,不容易積郁。
“朝堂的形勢你素來不了解,我也不說太多,只需知你舅舅握不住這江山,有人想坐上來也沒甚么稀奇的。”皇后挽過她鬢發,“其實像宣國公這樣的人不少,他先動罷了,索性他們還沒爭出個輸贏前,就不會動我們性命,不必太害怕。”
潛藏的話皇后沒全說出口,譬如扶姣的父親扶昱也是那其中之一,不過因那一層姻親關系,扶昱藏得更深,也更沉得住氣罷了。
這會兒宣國公先動,扶昱必是不會回來了。她最擔心的是,凡有奪天下野心的人,往往很有舍棄的決斷,不知扶昱是甚么想法。只盼他看在已逝明陽長公主的份上,對女兒還有一份慈愛。
紈紈和他們身份不同,身為扶昱的獨女,宣國公很可能用她來要挾扶昱。照皇后看,能把她送出去就再好不過。
扶姣眼慢慢睜大了,“阿兄也不行嗎”
她指向哭哭啼啼的太子,說完一頓,自己也明白了什么,臉上流露出微妙的嫌棄,哭得太丑了。
“紈紈叫我”太子抹去最后那點淚看了過來,他生得其實還不錯,眉目清秀,氣質看起來干凈無害,但斷沒有甚么不怒自威的氣勢,和皇帝算是一個模子。
皇后平靜道“餓不餓來吃些點心。”
那邊父子倆愣了愣,應聲乖乖過來,端坐木幾旁,一家子倒真像聚在一起用膳般拾起銀筷。
沈崢被這溫馨和睦的場景晃了眼,推門的手頓住,乍然回神道“陛下娘娘用的可還好還需添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