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占地有限,屋舍就不多,扶姣住的這間月舍坐落在西南一隅,看著漂亮,花木縈繞,實則位置不好,前頭還有藏書房擋隔,冬日甚少能曬到太陽。這是凝婉當初在安排住舍時使的心機,而扶侯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點小細節。
但大夫來診病,開過藥方后在院子里走了圈,回頭就對扶侯道“雖然風寒反復,但娘子底子好,不會有甚么大問題,應是近日奔波了場太累了,好生歇息就行,不需吃太多藥,反泄陽氣。倒是這院子不朝陽,冬日甚陰,久居不宜,對養病尤其不適,還是換個住處為好。”
話落,扶侯目光掃了過來,凝婉心頭咯噔一聲,忙道“是妾身疏忽了,光想著這月舍最大,景致也最好,應合小娘子心意,朝向問題倒沒想那么多,到底是短視了。妾那屋子光照好,就是小了些,如若小娘子不嫌棄,現下就去吩咐人收拾出來。”
扶侯頷首,“去收拾罷,把你東西理干凈,也別告訴她是旁人住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掃一遍,明早就讓紈紈搬去。”
本是體貼之詞,以為扶侯不會應允的凝婉小心收好情緒,溫順道了聲好,又聽扶侯道“不過你們女兒家住這種屋子確實不好,此處就棄了,我那旁邊還有件附屋,你暫且住去,日后換了地方再好好挑個院子。”
竟是意外之喜。凝婉感到從天一個餡餅,險些被砸懵了,能離侯爺近些當然好,再小的屋子她也愿意,忙不迭應聲,腳步不停地去整理屋子。
這等流露于外的小女子式依賴和戀慕,扶侯向來是很受用的。雖然凝婉此人在他心底最多也只算是兒子的生母,但這不妨礙他偶爾疼愛一點。
他的妻子是真正心愛且敬重的明陽長公主,為他誕下循念的凝婉則是無聊時可以用來消遣的妾室,時下男人的心胸大抵都是如此,他們自己分得很清。
所以這會兒看過女兒,親手給她喂下藥湯后,扶侯回頭對兒子道“這是長姐,我早先和你說過的,可還記得”
七歲的小男孩兒,稚嫩漂亮的相貌,卻已經一臉老成了,恭恭敬敬回,“記得,要敬重愛護,阿姐所言需聽之,阿姐所行需順之。循念作為男兒,要大氣知禮。”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話放在哪兒都適用,扶姣嬌氣愛鬧的性子扶侯深有體會,循念卻自幼懂事體貼,下意識會更關注哪個就無需說了。何況兒女的養育方式本就不同,兒子是要摔打磨煉的,期望也更高,這些在扶侯心里都有章程。
“不止記得,更要做到。”扶侯拍他腦袋,“你阿姐剛來,這幾日功課先緩緩,多陪她,等她病好了帶她在府里和外邊走走,叫她喜歡你,能做到嗎”
循念說能,扶侯微微一笑,“你向來是讓為父放心的。”
他流露出慈父模樣,循念才敢小心對視,終于有了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不大好意思地說“姨娘總和我說,爹每日辛勞,不能再用小事讓您煩心。”
“你姨娘教得也好。”扶侯頷首,“但你年紀大了,不能再和姨娘同住,等過完年就單獨搬出來罷。”
循念不大愿意,可對父親的敬畏埋在骨子里,只能應是。
他們母子向來是讓扶侯滿意的,省心省力,有個鬧騰的女兒就夠了,再來個他可吃不消。
前頭宴會仍在開,扶侯已耽誤許久,對循念再度叮囑幾句,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