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隔壁靜下來時,戌時已快結束,李承度隱約有所預感,起身下樓,果不其然在一刻鐘后見到了王六的身影。
夜深不得在城中縱馬,他是假借有急事牽馬溜進來的,幸而守門卒不曾嚴格盤問,一路行來已是風塵仆仆,通身狼狽得很。
“都統”王六先激動喊了聲,而后改口,“主子。”
李承度頷首,注意到王六凍得臉手通紅,解下氅衣給他披上,接過馬繩,“一路辛苦,已經備好熱水,先去沐浴,其余的稍后再說不遲。”
他看上去沉默冷淡,但總能在無聲細節處考慮入微,王六正是被他這種不著痕跡的“仁”所收服,尚未知曉李承度的身世前,就已經下定決心只奉他為主。
王六點頭間,不忘問他路途和郡主一切可順利,是否遇追兵之類的話,李承度一概說好,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洗去風塵。
王六仍是個半大少年,剛過完年算起來才十七的年紀,只比扶姣大一歲,也是長身體的時候。匆匆沐浴后,他對著滿桌的美食有些忍不住,在李承度頷首后便拾起筷來,沒幾息,外面就傳來敲門聲,不由一滯。
“無事,是郡主。”李承度如此道,回身開門。
小郡主王六好奇投去目光,這都大半夜了,竟還沒睡嗎。
扶姣是被噩夢給驚醒的,她夢到自己飄在天上,起初還不以為然,畢竟仙女會飛是很正常的事,直到失去了那股力量直直地往下墜才意識到不對,隨后就醒了過來。
迷迷蒙蒙睜眼,瞥見外邊的微光時還以為已經天亮,而后發現那只是懸掛的燈籠,趿鞋后無意識地就走到了李承度門前。
聞到一股飯菜香味,她好奇問“是王六來了嗎”然后就想往里走,卻被擋在門前。
李承度提醒她儀容,扶姣上下看自己,衣裳都穿好了并無不對,再一看,方知他指的是睡過一覺后微散的頭發,便不以為意道“又不是完全散著,無事。”
說著喚了聲王六就要繞過李承度,王六亦在里面應聲。李承度垂眸看她,似有些無奈,便帶著她回了屋內,親自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式,這讓扶姣驚訝不已,連連轉了幾個圈看自己,“連這個你也會嗎”
“看過幾次郡主挽發。”李承度輕描淡寫,他其實亦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不過并非像小郡主那般是天賦,而是自幼背書鍛煉出的。
扶姣眨眼,忍不住夸了句不錯,又不禁想,不愧是她挑中的人,果然無論何事都能做到。
她摸摸自己的發髻,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
那廂,王六已經停箸,正默默地等待,等二人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忙起身喚了聲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
時隔數月未見,王六神態一如既往,面對她時帶著靦腆和拘謹。扶姣對他頗有好感,想了想,竟也破天荒地說了句安撫的話,“辛苦了。”
王六受寵若驚,這可比主子那句難得的多,忙道不辛苦,看樣子還想行禮,被扶姣叫停了,“你吃你的,無事,我睡不著隨意走走而已。”
說罷,已經熟門熟路地走到內室,拿起李承度先前看的那本書繼續翻起來,舉止流暢又自然。
夜里睡不著,就隨意走到主子房里嗎王六憋了一肚子疑惑,但李承度和扶姣神情都太坦然了,叫他不敢問出口。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小郡主和主子這一路上,感情定然增進了不少。
匆匆吃好,王六開始稟報雍州之事,有些不便在信中陳述的,此時一并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