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幾句,他撫須輕聲道“姿娘,你今歲也有十七了罷。”
趙云姿心弦一顫,爹爹是想要把她嫁出去,眼不見為凈了嗎
女兒家的敏感心思,趙渚無從察覺,聽她低低應了聲,續道“是該許個好人家了,我這為你物色了個人選,你先聽聽,自己好好考慮一番。”
在趙渚的話語中,趙云姿的心緩緩下沉,最后直到了谷底,微啞著嗓子答“挺好的,一切隨爹爹安排。”
趙渚終于發覺什么,可趙云姿低著頭,他也看不到那泛紅的眼眶,踟躕半晌,道“爹爹是和你商量,倒也不必急著應下,等見了人再說不遲。”
說罷似乎也沒了話,便讓趙云姿好好休息,轉身離去。
他大步流星,如攜風而去,走在天光下的身影依舊筆挺,但趙云姿抬首望去,依舊捕捉到了那發間一閃而過的銀光。
爹爹已有白發了。她出神地想,以前爹爹最是儒雅英俊,極注重養身,滿頭烏發黑亮,比起阿兄也不差什么。這短短一年的時間,就生了不少白發。
方才,爹爹和她說,徐州刺史徐淮安在信中有意與趙家結好,雖未明說,但的確是求取她的意思。他覺得此人有大才,日后不可小覷,值得托付,望她謹慎考慮。
其實不需看日后,如今也能知道,這徐淮安不是尋常人物,三十出頭的刺史,這樣年輕的一方使君,大鄞還有幾位
淮中郡毗鄰徐州地界,即便她久居閨中,也聽過徐刺史的名聲,是一個朝廷都要忌憚、掌控不住的人,何況如今大鄞局勢已經徹底亂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徐淮安都能算作徐州的皇帝。
他想要求取自己為的什么,無非是因趙家的財富和趙家在淮中郡的勢力。
趙云姿對這位刺史的了解,僅限于此,方才趙渚也不曾對她說別的,只道此人是個好郎君,至于他性情如何、是否成婚、后院可有妾有子,都沒提起。
或者說,趙渚根本不關心這些。
趙云姿不怨爹爹,還能來知會她一聲,給她考慮的余地,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愛護了。
她也想為阿兄報仇,如果這條路是必須要依附徐淮安的話,她想她愿意用己一身,來作為趙家和徐州的紐帶。
胡亂地想了這么些,決心是有的,可仍不免忐忑難安。趙云姿呆呆神游,不妨被剪子戳了手,滋出血珠來,婢子大驚,立刻取來藥粉手帕,“娘子想的什么竟呆成了這樣。”
方才父女談話屏退了下人,貼身婢子不曾聽到此事,趙云姿也不打算和她說,忽問“李娘子在么”
“才見隔壁院子的人在忙前忙后拿什么東西呢,定在的。”婢子見她意動,“娘子又要去尋李娘子了”
趙云姿頷首,她很想去找紈紈說些話,紈紈年紀小,可遠比自己更有力量,宛如灼灼日月,從不會有遲疑。趙云姿最羨慕她的驕傲自信,充滿了感染力,如果在她身旁,自己也能更有信心罷
婢子卻有不滿,小聲嘟噥,“這個李娘子,性子跳脫得很,沒得把娘子你都帶壞了。李家兄妹的身份都還不明,一經邀請就迫不及待住到趙家來了,指不定抱著什么心思呢,娘子你待人純粹,可也要提防被騙了。”
然后又嘀咕了幾句,都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她這夾槍帶棒的,趙云姿聽著,動作停住,眉頭深深擰起,無論如何都把那些和紈紈聯系不到一起。即便她少見外人,也看得出紈紈家世不凡,非權貴世家養不出那樣的驕矜,有時候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度連她也自嘆弗如,這婢子的話明顯帶了極大的偏見。
趙云姿偏首,認真看著她,須臾道“你也喜歡那趙四郎”
婢子一驚,“娘子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