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軟骨粉帶來的癥狀,在一日半后就基本消失了,但扶姣仍待在房里不愿出門,算是破天荒地靜了下來。
她歪在美人榻上享受朝陽,一手持卷,一手搭著手爐,口中同時含了三顆糖,甜滋滋的味道讓她從頭發絲兒到腳尖都散發出一陣愉悅。
日光將她整張臉籠罩其中,卸去易容后要顯得稍微稚氣些,素凈小巧,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走至院中,遠遠隔著窗,趙云姿就看到了她這愜意的姿態,不由微笑,亦有驚艷。紈紈真容比原先更美幾分,也更符合她給人的印象,朝氣蓬勃,帶著春日般的生機,怪不得她原先會覺得那柔弱的美人面和紈紈不大相合。
她故意發出腳步聲,閑適半倚的小娘子也沒被嚇著,慢悠悠轉過腦袋,一雙清亮烏黑的眼看來。
“都三日多了,大夫也說我們都痊愈了,還沒力氣么”
扶姣煞有其事般道“我底子弱,是要多休息幾天的。”
趙云姿搖了搖頭,幾步入門,掃過屋內陳設,見原本簡單的寢居已經添了許多女兒家的東西,譬如那妝臺,那衣柜,都是紈紈理直氣壯占了原本李郎君的屋子后,一一搬進來的。
說是在原先的屋子會做噩夢,硬是把這兒當做了自己的地盤。
不過幸好李郎君扮作趙四郎后,本就是要換住處的。想到昨日見到的又一個趙四郎,趙云姿仍覺驚奇,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精妙的易容功夫,從神態到樣貌,竟看不出絲毫破綻。
“難道不是想偷懶,而窩在這兒么”趙云姿點點她腦袋輕聲道,不過也只是一句調侃罷了,沒別的意思。
她坐在扶姣身旁,幫著順了順,那長過腰際的柔順青絲,讓它們不至于被壓得道出都是,“整日待在房里,當心真悶出病來,你剛來時可是最喜歡往外跑的。”
扶姣眼兒轉了圈,唔一聲,“太冷了,不想動。”
好沒誠意的回答,但趙云姿大約也猜得出,無非是被人服侍得太舒服了,養出了惰性,不想動彈。
索性昨兒來的時候,扶姣已經把身份告訴她了,趙云姿思忖下,干脆直接問“你和李郎君是什么關系呢我看你們”
“他以前是我侍衛。”扶姣輕快地答,“現在是下屬。”
這有什么區別嗎趙云姿略有不解,不過她對這些本就只知皮毛,趙家雖算盤踞淮中郡的世家,但和真正的洛陽權貴還是有區別的。趙家這支主脈又簡單,所以趙云姿也沒什么心機,因與扶姣投緣,便不避忌道“這樣么我見他對你那樣好,還當他就是你曾說的那個未婚夫婿呢。”
扶姣眨眨眼,趙云姿亦對她眨眼。
“他對我好,不是應該的么”畢竟他是下屬,又暗暗愛慕她,她沒有拒絕,就已經待他極好的證明啦。
眼見她這一副理所當然的小沒良心模樣,趙云姿想說什么,外間傳來動靜,李承度已經從院中走來。
私下和扶姣見面時他會恢復真容,因為她對趙鳳景的臉很抵觸,一看見就要遠遠避開。
“趙娘子。”李承度對她微微頷首,趙云姿略為拘謹地應聲,才剛來就想走了,她在紈紈面前能自然提起此人,可面對真人時仍同以前一樣敬畏。何況這人真實的身份連好友的兄長都不是,就更叫她局促了。
看著李承度將紙包遞給扶姣,走到香案旁撥弄銅爐,又端來水杯,提醒扶姣該喝水了。趙云姿神色愈發不自然,覺得自己在這兒很是礙事,于是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未做,紈紈,晚些再來看你。”
說罷做出了平生的失禮之事,不待扶姣回答,就匆匆起身離開了。
扶姣還預備給她分享點心,見狀疑惑地歪腦袋,不知她怎么見了李承度就走,回頭看他,他亦是毫無所覺的樣子。
她慢慢坐起身,將紙包攤開,將里面的糖果一一擺在榻中小桌上,看著它們在明陽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