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但她的能力,原本就配得上這個位置,不是嗎”林蔻蔻淡淡地一句話帶過,并不陷入與裴恕的爭論,只是接著自己剛才的話講,“她先生是認為在學校里搞學術研究就好,沒必要離開這個環境去外面,更沒必要去什么私募機構。雖然沒有爆發爭論,但也許比爭論起來更難受。兩個性情不合的人在一起,就像是拔河,要么吵架分出個勝負,要么相互隱忍,不是在壓抑自己,就是在壓抑別人。無論如何,她已經過夠了當時的生活,迫切地需要一些改變”
沈心道“所以就離婚了”
林蔻蔻微微垂下眼簾,點了頭“有時候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有時候是蝴蝶揮動的翅膀。也許原本的生活也是可以忍受的,但當一個全新的出現在眼前時,對新世界的野心和渴望,就會沖掉對舊世界的不忍和留戀。她厭倦了做什么賢妻良母,斷得干凈利落,也沒給自己留什么后悔的余地。后來的事,沈總監應該都知道了。”
施定青成功入職那家私募機構,并且在合作過程中得到高層管理的欣賞,拿到了一筆風投資金,利用自己多年在學校積攢下來的人脈開了一家獵頭公司,也就是今天的航向,并且還拉了林蔻蔻入伙。
從她的候選人,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合伙人。
當然,這樣與投資界走得極近的背景和基礎,也算為后來施定青賣掉航向埋下了伏筆
從一開始,獵頭這行就不是她的目的,而是她的工具。
走向更高、更遠處的工具。
沈心若有所思“那她后面挺成功。”
林蔻蔻點了點頭。
裴恕卻只聽出了莫大的諷刺“以犧牲家庭為代價的成功嗎”
沈心頓時訝異地看向他。
裴恕只用仿佛毫無感情的聲音陳述“在她所謂的成功背后,是一個因為她從樓上摔下來大腦受損、半身癱瘓、七年無法工作的前夫,和一個目睹了她冷眼旁觀而徹底跟她斷絕關系、仇恨她、從此事事與她作對的兒子。你們要的成功,一定要用這種冷酷作為底色,一定要用這么激烈的手段,一定要一點余地也不給自己留下、更不給別人留下嗎”
前面或許還只是在陳述施定青相關,但當最末一句提到“我們”時,整句話的意味便截然不同了。
沈心似乎被他所描述的另一種事實震住。
林蔻蔻也沉默下來。
饒是她前幾天已經知道,可親耳聽見當年的當事者將這番殘酷的事實講出來時,她仍舊感覺到了一種陰沉壓抑的窒息。
裴恕沒有回頭看她。
林蔻蔻卻無聲將目光轉向了他,認真地看著他眉眼的每一個細節,仿佛想從蛛絲馬跡上捕捉他最細微的心緒流動。
游樂場那邊傳來孩子們歡笑的打鬧聲,更襯得他們這無言的一桌,死一般的靜寂。
裴恕朝那邊看了一眼,許久后,才對沈心道“沈總監的孩子今年才剛上小學吧據我所知,鄭維方雖然有一些花邊新聞,但更多的是新聞媒體的附會,他本人是商界里難得的潔身自好的人,您曾接受媒體的采訪,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跟他結婚。婚后你們共同經營公司,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少有鬧過矛盾的時候。現在說離婚就要離婚,婚戀交友平臺創始人離婚,對公司的影響有多大暫且不談你們的小孩兒,這么小的年紀,能理解大人的世界,能理解他的父母為什么要離婚嗎”
沈心跟著看向了游樂場方向。
如果這時候還聽不出來,她就是傻子了“你不是來獵聘我,給我工作機會,你是來阻止我離婚的。”
裴恕不否認,只慢慢道“追求事業上的成功,或許是一個人自己的決定;但離婚與否,對其他人來說也是大事。人要自由,但并不意味著可以不承擔一點責任,肆意傷害甚至踐踏他人的感情。我只是希望沈總監做決定的時候慎重。”
林蔻蔻知道,如果要保證自己做成沈心這單case,自己最好是想個辦法打斷,不讓裴恕再說下去。
但她沒有,只是靜靜聽著。
裴恕續道“在職場上,跳槽都是一件傷筋動骨的事,需要反復考慮衡量;在人生中,離婚又怎么可能是簡單一刀兩斷就能撇個干凈利落即便內里強勢如沈總監你,也不是沒有猶豫吧否則,何必一定要聽施定青的故事我們之所以尋找先例,塑造榜樣,其實都是在暗示自己,只要我們和他們一樣做,就能得到相同的結果。但世上永遠沒有相同的兩個人,也不會有兩件相同的事。任何成功背后,必有代價。”
毫無疑問,裴恕這番話,精準地切中了沈心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