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吃完晚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林驚鴻的住所,就見屋里還有些光亮。
林墨白比劃著手勢,讓林景別出聲,然后透過半掩的窗戶,就看見林驚鴻正在粘花瓶。
已經粘好了一小半,難為林驚鴻了,花瓶都碎成了那樣,竟然還能被他給粘起來。
林墨白見狀,便搖頭嘆了口氣。
并沒有出聲阻止,等兩人走遠了些,林墨白才說“自己闖的禍,讓他自己擔著,你是他二哥,又不是他父親,沒必要每次都替他受過。”
林景當時嗯了一聲,想了想就說“那個被打碎的花瓶是兄長最喜歡的吧”
“也談不上如何喜歡,只是時常在手里把玩罷了。”林墨白當時是這么說的,“再喜歡,也不過就是個精美物件,同驚鴻比起來,算不得什么。能讓他吃個教訓,也是件好事。”
“父親去世得早,只留下了我們兄弟三人,雖說,你和驚鴻都不在我身邊長大,但血緣羈絆是不會散的。永遠都不會散。”
可是后來,還是散了,徹底散了。
小景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抱著朝陽,去講林驚鴻小時候的趣事。
等講完之后,朝陽才小聲地說“有水從爹爹的眼眶里流出來了。”
然后朝陽就扭動著小身子,笨拙地用小手幫小景擦眼淚,嘴里還嘟囔著“不哭,不哭,吹一吹,痛痛就飛走啦”
看著朝陽粉雕玉琢的小臉,小景只覺得好像在養一個小驚鴻。
林驚鴻死的時候,還沒有成家立業,才二十四歲,年紀輕輕就死了。
林劍山莊現如今一片慘淡,沒有了家主主持大局,門生幾乎走完了。
只留下了空蕩蕩的祖宅。
小景這些年,不是沒想過要回去看一看,可又怕重游故地,會讓他想起很多回憶。
那些回憶都是屬于林景的,可是小景沒辦法,始終沒辦法擺脫記憶的復蘇。
也曾經想過,要去尋忘情水,將所有的人和事,通通忘得一干二凈。
可天上地下,小景怎么也沒尋到能讓人忘記一切的靈泉。
他現如今飛升了,已經脫離了凡胎,不會再經歷凡人的生老病死。
就是一個人坐著,很空,很空。
有時候夜里驟然醒來時,外頭的天色還沒亮,再想睡去,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睡著了。
只能翻來覆去一整夜。
無人同他把酒言歡,無人同他互訴衷腸。
朝陽兩手吃力地捧著小景的臉,奶聲奶氣地問他“是不是陽陽哪里不乖,惹爹爹生氣了呀”
“沒有,你很乖,我也沒有生氣。”
“要是沒生氣的話,那爹爹的眉毛怎么是這樣的”朝陽收回手,兩手按著自己的眉毛,作出一副悲切的神情。
看起來極是滑稽可愛。
小景忍不住微微一笑,心底的愁云也散開了不少。
如今正值仲春,林劍山莊后山上種了一片海棠。
從前,每一年海棠花要開的時候,林墨白就會早早地送信去道宗,邀請林景回來看一看。
即便林景有時候,實在無法抽空回家,林墨白也會親自剪下最好的花枝,讓人千里迢迢送往道宗。
只為了讓林景看一看家里的海棠花開了。
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小景道“朝陽,明日帶你去看一看,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好不好”